王　荀[河　南]：金 笛

伏牛山下有个祝家庄，山清水秀，景色优美。全庄五十六户人家，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种有竹子，且长得郁郁葱葱。各家各户都以制笛、卖笛为生，日子过得倒也殷实。

祝家庄有个祝玉成，出生在制笛世家，从小跟着爷爷、父亲学习制笛技术。玉成3岁那年，有次爷爷把小锯、钻子、小尖刀、长刀、铅笔、小尺摆放到他面前，笑呵呵地问：“这些是干啥用的?”

“制笛用的。”祝玉成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

“说具体些？”

“小锯是用来切断竹子的，钻子是用来钻孔的，小尖刀是用来修空调孔的，长刀是用来打穿竹子内节的，铅笔是用来点孔位置的，小尺是用来量音孔、膜孔、吹孔间距的。”玉成边指着物件边说，眼里闪出得意的神情。

“嗯。”爷爷捋捋胡子，高兴地抚摸着玉成的小脑袋，“是块制笛的料。”

在爷爷的言传身教下，玉成进步很快，10岁就能独自制作竹笛了。从南学回家途中，玉成经常给同学们讲制笛的工序，严把选择材料、打通内节、量尺定调、调音挖孔四个环节，所有工序结束，最后还要进行校验，准确无误，方可上漆。到了这个时候，一支新的笛子就算制作完成。

“叔，我制作的笛子，严格按照要求，咋发音不准呢？”有天早上，邻居拿着自制的竹笛，专门来请教爷爷。

爷爷接过笛子看了看，递到玉成手中：“你瞅瞅，能发现问题不？”

“不能。”玉成摇了摇头。

“量尺定调，这是制作笛子中最重要的环节，稍有不慎，就会发音不准，前功尽弃。”爷爷耐心地开导邻居说，“制作竹笛，不能死记要领，要活学活用。竹子粗细不一，吹孔与音孔之间的距离要随之调整。竹子粗了，内径就大，各孔的间距比例就要缩小；竹子细了，内径就小，各孔的间距比例就要适当放大。”

邻居一下子恍然大悟，拿着笛子，转身离去。玉成把爷爷的话，记到本子上，慢慢消化。久而久之，玉成练就了一身本领，制作的笛子，支支都是精品，成为祝家庄的制笛高手。这让爷爷感到欣慰和自豪。

更让爷爷感到欣慰和自豪的，不是玉成制笛，而是吹笛。玉成的门前有个池塘，塘里栽有莲菜。每逢夏季，莲花盛开，格外引人注目。玉成坐在屋檐下，吹起笛子来简直出神入化，达到忘我境界。池塘里的青蛙，随着玉成悠扬的笛声，呱呱地叫着。那种“蛙笛和鸣”的场面，吸引着左邻右舍前来观赏。一时间，玉成声名远播。

多年以后，伏牛山上来了一群土匪，经常到村里烧杀掠抢，闹得鸡犬不宁，百姓怨声载道。知县带兵上山剿匪，总是以失败而告终。

一个雨日的午后，县衙派人通知玉成，知县陪知府大人视察剿匪，马上就到祝家庄，想观赏“蛙笛和鸣”，请做好迎接准备。

不大一会儿，知县陪知府大人进了玉成家的院子，后面跟着一群衙役。

待众人坐定，玉成拿出竹笛，慢慢地吹起来，笛声悠扬，或清脆，或柔和，或委婉，或清亮，宛如天籁，怡人心脾。只见池塘里的青蛙，纷纷跳出水面，落在荷叶上，随着笛声，有节奏地跳着，叫着，时而快，时而慢，时而高，时而低，时而如泉水丁咚，时而似万马奔腾，那情形，那场面，那种独特的蛙笛和鸣演奏，仿佛这里正举行一场盛大的音乐舞会，所有的观赏者都惊呆了。玉成已表演结束，人们还沉浸其中，直到听见青蛙扑嗵扑嗵跳入池里，才醒悟过来。

“太精彩了！太神奇了！”知府大人站起来，禁不住鼓掌，惊叹道，“蛙笛和鸣，天下少有。”

第二天清早，一个衙役风尘仆仆地跑到祝家庄，对正在制作竹笛的玉成讲：“知府大人说，你家池塘中的青蛙有灵性，吃了这里的青蛙肉，人肯定能变得聪明，长寿，晚餐要吃百蛙宴。知县要我通知你，赶快抓一百只青蛙送到县衙，不得有误。”

“啥？要我抓一百只青蛙送到县衙？？”玉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行！坚决不行！！”

衙役见玉成不同意，急得结结巴巴：“知、知县大人的话，你，你，你敢不听？！”

“不听！”玉成掷地有声，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办法，衙役只好回去复命。一个时辰后，四个衙役策马而来，扔给玉成二十两银子，恶狠狠地：“知县大人说了，必须马上弄一百只青蛙回去，误了知府大人的百蛙宴，小心你的脑袋。”

“我不会抓。”

“你用笛声，把青蛙引出来，我们四个下池塘抓。”有个衙役建议道。

“白日做梦！”玉成一气之下，跑回上房，拴住了柴门。

衙役见来软不行，踢开柴门，把玉成拖到池塘边，拳打脚踢，高声骂道：“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见衙役们回去，知县坐不住了，策马前来，问明情由，气急败坏地吼道：“把祝玉成给我绑了，有人举报，说他通匪。”

衙役们扑上前来，如狼似虎，把祝玉成绑坐在椅子上，只留下两只胳膊。

知县走到玉成跟前，低声说：“只要你帮忙抓一百只蛙，我保你平安无事。”

祝玉成背过脸去，不予理会。

知县递给他一支竹笛，发号施令：“吹吧！”

“啪——”祝玉成把竹笛甩在地上。那竹笛在地上弹了几弹，飞落到池中。说时迟，那时快，竹笛在池中站立起来，越变越粗，越变越长，变成了一支金光灿灿的金笛。

“金笛——”知县大叫一声，扑到池中，去抱金笛。金笛顺势倒了下来，死死地压在知县身上。衙役们见知县已死，纷纷散去。

从此，伏牛山多了一支金笛。哪里有恶霸橫行，金笛就飞到哪里除暴安良。恶霸闻笛丧胆，跪地求饶。百姓听见笛声，甭提有多高兴了。

（原载《金山》2021年第10期）

作者简介：王荀，河南卢氏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灵宝市文联。作品散见《小说选刊》《作家文摘》《山西文学》《芒种》等三十多种报刊，多次入选各种年度选本及初高中语文试卷，出版小说集《扶贫县长》。小小说《正好》获由《小说选刊》杂志社主办的2020“武陵”杯·世界华语微型小说年度奖三等奖、小小说《六指杨》获第二十九届“东丽杯”梁斌小说奖小小说类三等奖，金雀坊网刊（2020）年度新媒体小小说优秀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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