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抒洋[江　西]：雾尽风暖，苦尽甘来

徐阮静静地凝望着走廊里来回奔波的同事，在臃肿的防护服下，连最亲密的人都辨认不出这是何许人也。疲倦的面容连防护面罩也遮挡不住。身旁的人们皆神色匆匆，走过又复往，独留他一人站在原地，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丁铃铃”闹铃响起，梦里一切又成虚幻，变得光怪陆离，迷迷蒙蒙，似是罩着一层雾，不可再往深处探究。凌晨四点，他从值班室出来，走廊上已经亮起了灯，人影绰绰。透过窗户，武汉冬天的夜晚还是那么安静，那么雾蒙蒙的，压抑得令人有些不舒服……揉揉疼痛的太阳穴。徐阮匆匆套上防护服出去了。

“67号床”

“67……处在危险区，但暂时比较稳定。”

“好，那下一……”话还没出口，徐阮的声音便被打断了。

“医生，等等！”病人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扯着他的衣裳，话音里显出几分焦急，“医生，我知道我时间不多了，我想……您陪我说会儿话，就一会儿……”病人苍白的脸上带着乞求，眼巴巴地看着徐阮。

一半怜惜，一半鼓舞，徐阮本想拒绝的话硬生生地换成了：“我们都在尽最大的努力救治你，你更不能放弃自己，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他坐下来安抚病人，“相信我们一定会胜利。”

“医生，你有弟弟妹妹吗？今年我21，妹妹才十岁。小时候挺排斥她的，等大了才发现，她才是我最亲的人。走之前，她哭着闹着要跟我，我还答应她很快就回家……这次……是我食言了……”

吡一一椅子急速后退，发出了尖锐叫声。

“对不住了，我还有急事。”徐阮匆匆出了病房，一口气跑回了休息室。这时的他，好似才明白新冠疫情的残酷。昨天晚上，他接到母亲的电话，弟弟也被检查出阳性。后面的话母亲没说。但徐阮也明白一一弟弟从小就体弱多病，这条命。估计，也得……

天已经黑了，但雾还没散，笼罩着整个武汉，也笼罩着他的信仰与未来。徐阮在窗边久久地望着……

终于，他受不了了，好似疯了一般跑回休息处一一那里放着他来时的包裹。他一把扯开包裹，拼命地翻着，拼命地翻着，终于将最底层那袋糖翻出来。拿一颗放到嘴里一一他苦涩地笑了，眼睛望向床上的诊断单：“心理因素引起的复发性短期失味症，持续时间不确定。”他无助地靠着墙角缓缓下滑，全身缩成了一团，眼角也泛起了水光。

忽然，徐阮跳起身，开始胡乱地收拾包裹一一他今晚就要走！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他背起了包。

桌上还有一杯水，他用勺子搅开杯底未化开的几缕糖丝，喝一口，口腔里只有凉水剩下的丝丝寒意。徐阮有些失落：果然还是尝不到吗？

窗外，雾又浓了，路灯的光都是那样昏黄遥远，模模糊糊。终于要走了终于快要摆脱这可怕的雾了。徐软心里一阵轻松。

“小徐！唉……你，这是一一要走了吗？”

“哦。”徐阮歉疚一笑，“家里出了点儿事儿，想回去看看。”

“可是一一你这个主治医生……罢了，谁都有家，你想回就回吧。”杨主任有力地一挥手。

徐阮刚踏出一步，就看到人们在忙碌地整理着物资箱。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一幅血一样的条幅赫然出现在眼前。他怔住了。他想起了小时候，父亲因为患非典死亡时母亲绝望的哭声；想起了那时的他立志学医、救治每一个病人的初心，想起了请战书上的“以白衣为战袍，为国请命，为民作战”的誓言。可是，他现在在做什么？当逃兵吗？如果自己逃走了，这里的病人该怎么办？他们的家人会怎么样？想起早上和他谈心的那个病人，他的腿怎么也迈不出去了。

不忘初心，牢记使命，身为逆行者，就要担负起自己的责任与使命。弟弟，对不住了！妈妈，对不住了！我选择留下！

眼泪在他的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不愿意留出来。

几星期后，“叮铃铃”的电话铃声又响起来了一一是家里的来电。小阮忐忑地接起了电话。“小软啊，你弟弟没事儿了，他被医院救回来了！……”

放下电话，他看了一眼窗外。不知道何时，浓雾已然悄悄地散去了，窗外美轮美奂，江山如画。他喝了一口水，竟一甜甜到了心里。

作者简介：李抒洋，山西省晋城市阳城县第三中学（406班）学生

指导教师：赵君霞

责任编辑：刁江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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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审编辑：王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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