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几座山翻了几道岭,愣是没有寻到一点吃的玩意儿。每遇到个洞穴,即使再小,我都没有放弃过,都要进去找寻一阵儿;每个草窝,我也是拱个底朝天……结局都是一样的,一无所获,不说鸟蛋,连个蚂蚁窝都没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已经折腾了三天两夜。如果我面前站个人,他一定会发现我两眼无光,饿得呈现出绿色来。
我思来想去,决定进村,说实话,我不想进村,不是怕危险,而是不想去骚扰人家,但是没有办法,实在是走投无路。我走得四肢无力,摇摇摆摆,像是醉汉。有好几次,都差点栽倒,我明白,一旦栽倒,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我还明白,再不安慰一下胃,怕是要饿死山里,这辈子就完蛋了。
日头爬到半空中了,村里静悄悄的,少见人烟,听不到鸡叫犬吠猪哼哼,一个人影也看不到。哪像过去,到处热热闹闹的,吓得我们躲在山上,村边都不敢接近。庄稼地里大多都荒芜了,长满了杂草,怎么都不种庄稼了呢?我四下瞭望了一番,看看没有什么危险,便来到了一个小院。
这户人家没有喂狗,要不然早就叫唤起来了。有三五只鸡在院子散步,极是悠闲。我真羡慕这些鸡,还有猪,有人喂吃端喝,风刮不到,雨淋不着,衣食无忧,优哉游哉。我咽了下口水,刚要踅摸过去,鸡“叽叽嘎嘎”跑了,连飞带跳,转眼便不见了踪影。我也没有力气去追寻它们。我拿鼻子使劲嗅了嗅,闻到了一股特殊的气味,这气味让我兴奋,让我激动,真是天无绝我之路。我想笑,想叫,但是没有力气。
我循着气味走了过去。院子的石板上有个襁褓,襁褓里有一个八九个月大的婴儿。婴儿的脸蛋很是红润,像是山上秋天的野果。他(她)闭着眼睛,鼻孔发出均匀的呼吸,他(她)正在熟睡当中。我忍不住拿舌头去舔了舔婴儿的脸蛋。婴儿一下子被惊醒了。我也给吓了一跳,刚要施展本能去收拾他(她),发现他(她)居然没有哭,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反而对我咧嘴一乐——小家伙笑了。
这一笑,让我心里松弛了许多,温暖了好多。他(她)的笑是那样的真诚,那样的纯真,那样的温馨,那样的醉人……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这样的笑容了。那一刻,我真想把他(她)叼回家养起来。可惜,我不能这样做,我连自己的温饱都解决不了,拿什么养活他(她)呢?
我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呲了呲牙,咧了咧嘴。我发现,这个婴儿一点儿也不设防,还是对我“咯咯,咯咯”地笑着,用他(她)粉嘟嘟的小手去抚摸我的脸庞。不知为什么,那一刻,我的眼眶湿润了。
我刚要转身而走,忽然听到身后“啊”“啊”的两声惊叫。我扭转头,看到两位六十岁左右的老人,一个老头子,一个老婆子,他们站在院子门口,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我下意识地呲了呲牙,咧了咧嘴。
两位老人明白过来。
那个老头子顺手拿下肩上的锄头,朝我挥舞着。我明白,他把我当成了敌人,想与我斗一场。
那个老婆子也用手里的篮子挡在自己面前,一边朝我使劲地嘘着。我知道,她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她的意思是让我滚。
我恼了,又呲了呲牙,咧了咧嘴,同时发出不满的吼声。
老头子挥舞着锄头,近前了两步。我看到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气。我四下看了看,想翻墙而过,但是没有力气;想从他们身边夺路而逃,但是,两个人挡在路口——我无路可逃。
这时,又陆续过来了不少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的手里都拿着东西,有石块,有镰刀,有棍棒,有菜刀,有擀面杖……他们一律发出不友好的言行举止,一边挥舞着手里的东西,一边朝我怒吼着,好像我十恶不赦,必须除掉。
没有别的选择,只有拼死一搏了。人们常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还知道,人们还常说,擒贼先擒王。看来,我也得跟他们学学。我瞅准领头那个老头子,使出吃奶力气,一个箭步跑过去,当我一口咬住那个老头子的脖子时,身上被刀棍同时袭击。我疼痛难忍,不得已松开了嘴。在跌落地上那一刻,我听到那个婴儿“哇哇哇”的哭声,声嘶气噎,悲从中来。
作者简介:
侯发山,河南省小小说学会秘书长,郑州商学院客座教授,郑州作协副主席,巩义市文联兼职副主席、作协主席。著有小说集24部。有7部作品被搬上荧屏。部分作品被译介到海外。小小说金麻雀奖获得者。
责任编辑:隋 荣
二审编辑:王 芳
终审编辑:王 如
点击量:20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