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小说

宗玉柱[吉　林]：花栗鼠

那天，长河单手举着气枪，两腿岔开，威风地站在雨里，冲我家大门嚷嚷：“你给我出来，要是不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长河家教好，生气时，也不骂人。我哥说：“你快出去，光腚惹马蜂，能惹不能撑。”

我说：“我又不是故意的，他的花鼠子是小翠家的老猫吃的。”

我哥说：“你不打开笼子，花鼠子能跑出来吗？”

听哥这么说，我气愤地拿了伞，开门出去。我大声说：“长河，我一定赔你一只花鼠子，不赔就天打雷劈。”

没想到话刚出口，就听咔嚓一声，我倒在了地上。

长河吓得把枪扔了，我哥听着声音也跑了出来。

我从地上爬起来时，浑身发麻，舌头麻的说不出话。原来我手里的伞是被雷打飞的，变成了零件。

长河战战兢兢地说：“我不找你赔还不行吗？你要吓死我啊！”

林场里的人听说我让雷劈了，都来看我。我知道他们大多数不是关心我怎么样了，而是好奇雷劈的效果。我爹气得把大门一关，喝烧酒，生闷气。

花鼠子就是花栗鼠，迪士尼动画里有两只，很可爱。现实中，这小动物也很可爱，身上是浅黄色的毛配五道黑杠，三瓣嘴配两个大颊囊，呲一对小鼠牙，它看你时，你会认为它在冲你笑。

长河用滚笼子抓鸟时，意外抓到一只花栗鼠，放进鸟笼养了大半年，看着挺温顺的，我们常拿瓜子去喂它。那天，趁长河不注意，我打开笼子把手伸进去，想摸摸花栗鼠。花栗鼠跳到我的手上，抱起一粒瓜子就嗑。我若攥住它，手是拿不出笼子的，就平伸了五指把它端出来。

花栗鼠一出来就两眼放光，它抢在我五指合拢之前，飞快地在我的拇指上咬了一口。疼得我把手一甩，它就飞了出去。正巧小翠家的老猫在院子里晒太阳，悲剧就发生了。这一切，都被长河的弟弟长海看到了。

长河来看我，说：“不用你赔花鼠子了，雷都劈过你了，再让你赔，雷会劈我的。”

他这样说，好像我欠着他一份人情，那哪行。我说：“现在正是打松塔的时候，咱俩去钓几个花鼠子回来吧。”

松塔是红松结的果实。红松头一年开花，结出小果，第二年秋天，果实才会成熟。我和长河骑上自行车，跑了20多公里来到吴老二承包的红松林区。承包区内的松塔被打下来后都会集中运到路边的临时场所。吴老二接过我递给他的烟，问：“你又偷你哥的烟？”

“说啥呢二哥，这是我买的。”

“你才几岁就敢买烟抽？胆子不小啊，拿来我没收，看我不回去告诉你爹。”

吓得我赶紧求吴老二，说：“我真的不抽烟啊，我把长河的花鼠子弄没了，我得还他啊，就用过年的压岁钱买了烟送你。”

商量的结果是，烟归吴老二，他允许我俩在这里玩一会儿，钓花栗鼠。我和长河砍了两根接近5米长的青秸子，系上3米多长的细麻绳，麻绳末端做了活扣，伸到松塔堆的上方，慢慢接近那些正在忙活着的花栗鼠。按照直角形公式的算法，我们距离花栗鼠应该在4米以内。

长河盯着圈套，慢慢接近一只花栗鼠。这只花栗鼠正抱着一个松塔，嗑了几粒松子，扔到一旁，又向前跃进。花栗鼠对探过来的圈套一点警觉也没有，头一探进，就被套住了头和一只前爪。长河像甩鱼钩一样，用力一甩，花栗鼠就飞到了半空中，吱吱叫着荡起了秋千。

套到第三只花栗鼠的时候，吴老二过来撵人了。说：“行了行了，见好就收吧，抓回去能养活啊？”

吴老二真抠门，花鼠子又不是他家的，松塔堆上十好几个呢，抓两只咋啦？花鼠子和山耗子差不多，吃树种子，不是啥好东西，应该抓。回家的路上，长河不停地抱怨。

“咱们还是去问问孟教授，记得他说过，野生动物对森林都有帮助。”

孟教授是林场唯一一个大学本科生，当过几天老师，因此有了“教授”的绰号。这人有点书生气，性情固执，同事们都看不起他。可我们这些小孩子很喜欢他，因为他经常给我们讲故事。

回家后，安顿好三只花栗鼠，我们就去找孟教授。

孟教授听完我和长河的故事，哈哈笑了。笑过之后，表情又严肃起来。孟教授说：“花栗鼠和耗子不是一类，它和松鼠，就是咱这儿的灰狗子是一个科属，有的地方叫它金花鼠，我们老家那边叫它五道眉。花栗鼠种群数量趋势稳定，算是无生存危机的物种，不过你们不要再抓它们了，野生动物身上有未知细菌，对我们的健康有影响，还有，花栗鼠对森林很有益处啊。”

“有啥益处呢？”长河问出了我想问的话。

“花栗鼠的两个腮是鼓鼓的，那是它携带食物的囊，每年秋天，它要准备大量的树种过冬。它有很多秘密的储藏室，存放的树种每年都吃不完。吃不完的种子经过一个冬天窖藏，第二年或第三年，就长成小树苗。好多植物的种子，都是这样经过野生动物的帮助，才具备发育条件，并传播到远方的。”孟教授说。

我和长河听了，歪着头，想了好半天，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回到长河家，长河说：“怪不得雷劈你呢，你祸害的小动物太多了。”

我听了，很生气，说：“你也没少祸害小动物，你得小心点，说不定下一个挨劈的就是你了。”

我俩互相看了看，同声说：“咱还是把花栗鼠放了吧。”

（原载《天池小小说》2022·7）

作者简介：

宗玉柱，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延边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网络文学作家协会理事。著有中短篇小说《杀狗》《夜来香》《青杨消息》《五道白河札记》《阵地》等，作品散见《作家》《延河》《安徽文学》《大地文学》《北方文学》《广西文学》等期刊。入选多个选本。出版微型小说集《梨花柜》。

编辑：隋  荣

复审：王  芳

终审：王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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