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我记事起,外公就是一个老头儿——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他似乎一直就那么老,静静地等着我出生,只为了专门做我的外公。
我在外公的盼望中,大哭着来到了人间。那一天,外公脸上的笑容却无比灿烂。他在院子里种下一棵苹果树。他说有树陪着我一同长大,我就不会感觉孤单。
春天,我和外公坐在开满苹果花的树下,外公教我读古诗:“黄四娘家花满溪,千朵万朵压枝低……”一声苍老,一声童稚,就那么和谐地融合到一起。
夏天,外公和我在苹果树下吃饭、乘凉,聆听蝉和蟋蟀的对歌,还有青苹果和树叶的呼吸……似乎每一种声音,都能够让我和外公如醉如痴。
秋天,外公带着我爬上苹果树,摘下一个个红通通的苹果,就像摘下一个个红火的日子。
冬天,外公和我坐在房间里吃苹果,讲故事,教我拉二胡,房间里飘满着温馨和甜蜜。
外公似乎从来不会生气,一天到晚笑眯眯。无论是我弄坏了玩具,还是摔掉了他最心爱的茶壶,他总是用温热的大手握着我的小手,轻轻安慰我:“没关系。”
我和苹果树一天天长高、长大,外公却一天天衰老下去,他的腿脚越来越笨拙,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有一天,外公平地就摔倒了,从此以后,外公身边除了我,又多了一个伙伴——轮椅。我知道,外公再也无法爬上苹果树了。
我给外公穿衣,喂外公吃饭,轻轻地为外公擦去嘴角的饭粒,就像我小时候,他照顾我一样。
我推着外公走到苹果树下,陪外公读古诗,讲故事,做拍手游戏,就像我小时候,他陪我一样。
外公时常会闹小脾气:扯坏书,摔碎饭碗,拒绝吃药,我为外公唱歌,拉二胡,就像我小时候,他哄我一样。
苹果花开了,又谢了,我一天天长大,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的外公似乎在一天一天变小。
外公变得很任性,冬天也喜欢待在苹果树下,闭着眼睛,听我一遍一遍拉二胡,美美的《二泉映月》《良宵》在小院上空飘荡……
似乎听着听着,外公心里的太阳就升起来了,似乎满树的苹果花就开放了,春天般的微笑荡漾在外公的脸上……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名儿童文学作家,天天出版社编辑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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