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　八[黑龙江]：叶子老板的传送店

1

叶子老板的「极往知来」传送店已经在这条长安街上经营了四十二年。

长安街是处破旧居民区，传送店位于街的尽头，藤蔓和爬山虎几乎覆盖了这栋屋墙斑驳的小楼。和叶子老板一样，传送店也是个年渐迟暮的“老爷爷”。

叶子老板有句口头禅:“那时候啊……”刚刚黄昏，他就迫不及待地站在宽阔的路上和小朋友闲聊天了。

小朋友们一拥而上，眨着明亮的眼睛，扬起笑脸:“叶子老板！上次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叶子老板摸着白花花的胡子，缓缓道来:“那时候啊……”

那时候啊！传送店旁边还没有那些气势恢宏的高楼、错落有致的商店。那时的长安街就只有清澈的风声、雪白的云层和葱葱的叶子森林，定格时就是一幅精致的风景画。

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涌入传送店，在叶子上面写下他们的心愿和蓝图，或者只是肥皂泡一般的白日梦。

而这个时候，叶子老板就会坐在传送店的一角，关掉其余感官，只剩双耳倾听着每张叶子流淌着的沙沙声。

对了！叶子老板的店铺宗旨是─有力回天。每一位顾客都可以进来留下字迹，让叶子老板帮忙传送到过去或未来。

因此，大家都非常喜爱叶子老板的传送店。

“那传送店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呢？”小朋友们问。

叶子老板沉默了，小朋友们清楚的看见他身子颤动了一下，然后发出无声的叹息。

“可人的欲望真是魔鬼，慢慢的，一些鬼迷心窍的顾客竟利用传送机做坏事，因此警察让我严格监管传送内容，并且命令传送店只能上午开门。”

闲不住的叶子老板整日唉声叹气，干什么都没有劲头。

与此同时，这座城市以光速在发展，摩天大楼逐渐取代了叶子森林。而叶子老板的传送店也渐渐被人们遗忘在长安街角。

小朋友们纷纷流下眼泪:“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孩子们，明天我就不找你们聊天了，传送店要关门了！”叶子老板说这话时，声音在发颤。

他舍不得啊！从父辈那里传下来的店自己经营了四十二年，无数个日夜与无数片叶子做伴，他真的舍不得！

但是为了小叶子，也只能这么做了。

2

叶子老板的孩子小叶子出生在一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毫不吝啬的洋洋洒洒倾泻而下，叶子森林每处似乎都能摊上光点。

“小叶子真可爱！”几乎每个来传送店的人都会对叶子老板说上一句。

小叶子的童年无疑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每天和进传送店的人打招呼，时不时还可以收到一大堆糖果。

就这样，八年过去了......

小叶子长大以后，尽管他非常努力的练习站起来，但不得不说，他是个“没天赋”的孩子。

他身子僵硬，平衡感非常差，根本无法走路。

进传送店的人们总会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渐渐的，他也就习惯性地逃避别人的目光，变得不爱说话，不爱笑了。

小叶子不快乐，每天只有深夜看着叶子老板用传送机传送愿望的时候才会微微咧开嘴。

他也有愿望，可他不曾说过。

长期的沉闷使得小叶子经常生病，叶子老板想尽了办法让小叶子快乐起来，最后都无济于事。

某个温暖地午后，叶子老板听到小叶子在睡梦中喃喃自语：“爸爸，我想回家。”

可这里不就是家吗？

那时的叶子老板还不知道，小叶子口中说的家，是大自然、是叶子森林，而他想念的，也是从前传送店熙来攘往、而他也能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

“既然传送店对您和小叶子那么重要，就不要关门了吧！”其余小朋友都被大人接回家了，只剩下小胖一个人。

叶子老板揉眼睛，黄昏光线从发丝间筛下来，脸廓虚了边缘有些模糊，他递给小胖一片叶子:“挺不下去了啊！”

他年复一年的开门关门，将“营业”、“休息”的挂牌来回翻动，可店里的生意却越来越差，小叶子也越来越没有精气神，叶子森林更是没有多少可以传送的叶子了。

没办法啊，只能关门大吉了！

3

可就在第二天，叶子老板打扫卫生时发现了一片很大的树叶。

叶子老板可以看到上面有字迹，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擦着。可是树叶放置时间太久，笔迹实在看不清了。

叶子老板猛地一想，小叶子不开心的原因是找不到乐趣，那着去猜这片树叶的谜底，能不能让小叶子开心一些？

午后烈烈阳光的缘故，使叶子老板的影子蜷缩成小小一团。

然后叶子老板又发现，传送机旁边已经很久没用的传送叶少了一张，是最上面的一张，原本是落满了灰尘的，现在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张嫩绿的传送叶。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一切都像齿轮契合得刚刚好，在有条不紊匀速地旋转着。

当叶子老板和小叶子说起这件事时，小叶子眼睛亮了亮，脸上露出了笑意。

这让叶子老板更加坚定了，他要和小叶子共同找出那个拿走传送叶的“贼”！同时也要解开那片字迹模糊树叶的谜底。

又过了两天，叶子老板翻完挂牌后一转身的功夫，又发现传送叶多了一张。

说是多的并不准确，应该是那个“贼”把落灰的那张叶子洗干净送回来了。

“也许，他只是想帮助我们吧！”小叶子说完，叶子老板突然红了眼眶，鼻子发酸了。

他突然很想见见那位“贼”，也许他也是个孤独的人呢！整好和小叶子来交个朋友。

从此以后，叶子老板和小叶子似乎和“贼”拥有了心照不宣的的小秘密。

叶子老板每一天早早开门，然后去忙自己的事情，而传送店每天都会少一件落灰的物品，然后第二天再干干净净的被送回来，长此以往......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中秋，假日的长安街一片熙熙攘攘，四处都可以听到小孩子笑闹的声音。

叶子老板和小叶子就坐在传送店门口，极目之处穿梭着形形色色的人。也有热心的人伸手招呼他们去广场，他们都摆手拒绝了。在这里，他们能看见喧嚣背后的安稳，抬头，更是一片晴好的蓝天，最重要的是，他们在等那个“贼”。

“贼”今天还没有过来。

“应该是有事情耽误了吧！”小叶子说。

夕阳在无垠天际处慢慢西下，叶子老板忽然有些害怕，他怕小叶子再一次失望。

“我们今天先不等了。”

叶子老板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轻轻的放在椅子上，并让小叶子留下小纸条:“这糖送给你的。”转身关上了传送店的大门。

奶糖的影子渐渐变得暗淡，太阳和月亮同时浮现在天空中，与此同时，奶糖的糖纸被剥开，发出嘶嘶啦啦的声响。

叶子老板有些失望，叹息似乎更沉重了一些，他一开门就看见了那位“贼”，它简直和自己想象中天差地别--它竟然只是滴小水珠。

气氛突然有些静谧，但也没维持多久，叶子老板还未回过神，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小水珠傻愣愣的吞下奶糖，然后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它苦着脸抽鼻子，窘迫的望着叶子老板，刚想道别。屋里的小叶子看到它后却开心地拍起手来，发出“咯咯咯”地笑声，十分动听，叶子老板赶紧店门开的更大一些。

“快进来坐坐！”

4

进屋后，小水珠眼睛瞪的圆圆的，有些不安的说:“叶子老板，我只是想帮助你们，又怕你们不接受，所以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叶子老板没有动，小叶子也没有动，他们现在哪里还有空理会那些呦！

“这也太神奇了！”叶子老板很好奇:“你为什么帮助我们呢？”

小水珠眼睛亮了几分:“我是你们灌溉叶子森林时留下的水珠啊，因为有你们，才有了我们水珠家族的生命和价值！”

原来是这样！当年叶子老板守护叶子森林的时候，每天都会细心给叶子们浇水，没想到，这小水珠很懂感恩啊！

“可，没有叶子森林了，以后也不会有传送店了......”想到这，叶子老板低下头。

“我有一个好办法！在千里之外，我们小水珠家族又发现了整片没被污染的叶子森林，不如我们一起搬过去吧！”

叶子老板询问小叶子的意见，小叶子马上就同意了，搬家其实未尝不可，只是小叶子现在行动很不方便。

小水珠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来:“我们水珠家族都很感谢你们，之前听说您想把传送店关门，我们可是连夜去寻找的其他森林了喔！”

叶子老板听了这话，心里淌着一股暖流，他环顾四周，有些犹豫:“可店里的东西太多了！”

小水珠一听这话觉得有戏，急忙打了个响指:“别担心，这个好办！”

一时间，成千上万滴小水珠冲进来，叽叽喳喳说着叶子老板听不懂的语言，然后自顾自的搬起家来。

眼看着屋里的东西被一点点搬走，叶子老板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每一滴水珠都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有的搬走了书桌，有的抬起了凳子，它们“叽叽喳喳”走出传送店，嘴里还哼着歌:

“嘿呦！嘿呦！麻溜干呦！嘿哟！嘿呦！搬新家呦！”

叶子老板笑起来露出残缺不全的牙齿，推着小叶子，走出了传送店，离开了长安街。

5

夜晚的森林有些寂静，夜幕像黑丝绒般浓重。

小水珠们适当调慢了脚步，照顾着后面的叶子老板和小叶子，叶子老板一看见这大片大片的叶子森林，眼眶慢慢湿润起来，感觉整个人都被一种幸福的情绪围绕着，仿佛自己和传送店都还年轻的很，有滋有味的日子还长着呢。

弯眉般的月亮早已沉落，清风轻抖着树叶，发出一片萧瑟的沙声。

“爸爸，这里才是我们的家啊。”小叶子欢快地歌唱，一路上还和“沙沙”作响的树叶们打着招呼。

从前的传送店就像是城市的“绿心”，那时的夕阳落在头上，人们都会快乐一场，夜晚的星星也挂着的温柔，就连风都是来自很远的地方，带来数不清的故事。

但是现在人们追求的东西变了，更是没几个人愿意整天把愿望挂在嘴边，传送叶都落了灰。

但小叶子不怪任何人，只是因为他发现，人越长大越难有快乐了，有欲望，有野心不是坏事，膨胀的欲望，增长的野心才是坏事。

同时他也明白了，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缺陷而完全悲观，要去感恩生活留下的苦难。抛去那些困难，自己拥有的东西也不少啊。

有爸爸，有小水珠们，还有传送店。谁知道会不会下一秒，时光又会悄悄地给他的生活里加上点什么？

叶子老板和小叶子同时回头看，树影沉沉，再也看不见长安街，而他们，依旧把最真实的爱，全都留在了那里。

叶子老板哼唱起一首老歌，唱到“人生漫漫长路”时，尾音夸张的拖上了天，加快脚步往森林深处走去。

而身后繁盛的树瞬间连成一片，覆盖了他们走过的那条小路。

就这样，叶子老板的传送店彻底消失在了长安街角。

至于叶子老板的传送店还继续开张吗？这是无人知晓的事情。但“我”可以偷偷告诉你，叶子老板呀！还在收集美好的愿望哦，那片叶子森林是个世外桃源，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只是……有人碰巧路过时，才会听见某处传来由小叶子带头唱的歌声，像是一首淡淡的歌谣:

“嘿呦！叶子老板传愿望哟！嘿呦！小水珠们乐开怀哟……”

作者简介

初八，原名高雨诺。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会员，大庆市儿童文学协会会员。短篇小说作品见于《中国校园文学》《读友》《金色少年》《宝葫芦》《岁月》《花火》等刊物，有部分诗歌选录于诗集《纸上童音》中。

（责任编辑：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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