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发山[河　南]：龙抬头

康大勇十一二岁的时候，淘气、顽皮，不喜读书，私塾先生也管不了他。为此，康百万很头疼，孩子还小，打不得骂不得，说一些大道理，他又听不进去。

这天，康百万要去石窟寺上香。大勇也嚷嚷着要跟着去，一是那里的石刻好玩，二是他亲近慈云大师。康百万灵机一动，也就答应了大勇，心说到时让慈云大师开导开导他。

他们去的时候，慈云大师正在大殿带着弟子们诵经。大勇逮住机会，窜到石窟寺的后面看那些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神像去了。

慈云大师忙活罢，接见了康百万。康百万经常给寺里捐钱捐物，是寺里的大施主，当然是贵客，慈云大师不敢怠慢。两人一番寒暄后，大勇过来了。见到慈云大师，大勇扑过来，捋着慈云大师的长长白胡须，缠在手指上玩耍。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祖孙俩个呢。

康百万抱拳施礼道：“大师，您给大勇算算，这孩子将来能干什么。”

慈云大师认真端详了大勇一番，然后点了点头，说：“这孩子非同一般，长大后必成大器，前途无量……”

没等慈云大师说完，大勇蹦出一句：“大师爷爷，您说话是阴阳先生放屁，神气。”

康百万变了脸色，伸出巴掌要打大勇。慈云大师哈哈一笑，护住了大勇。

大勇不服气地说：“一个算卦的来咱家，人家也是这样说的。算卦的走后，这话不是您说的？”

康百万尴尬一笑，忙给慈云大师解释：“那个人没有真本事，是糊人的。”

慈云大师转身从案几上拿出一个杯子，竹子做的，他对大勇说：“孩子，大师爷爷把这个杯子送给你，来年的二月二，就是龙抬头的日子，你会发现奇迹的。若是没有奇迹出现，你把大师爷爷的胡子揪掉好不好？”

大勇高兴地跳起来，他倒不希望什么奇迹出现，他更喜欢去揪大师爷爷的胡子。

当时正是隆冬时节，过了年离龙抬头的日子不远了。刚把杯子拿回家的那段时间，大勇天天盯着杯子看，一点变化没有，也就没放在心上。

当街上响起“二月二，龙抬头；大仓满，小仓流”的歌谣，当家家户户打着灯笼到井边或河边挑水，回到家里点灯、烧香、上供时，康百万告诉大勇，这种仪式叫做“引田龙”。这一天，家家户户还要吃面条、炸油糕、爆玉米花，比作为“挑龙头”、“吃龙胆”，“金豆开花，龙王升天，兴云布雨，五谷丰登”，以示吉庆。大勇才知道，这一天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

不待康百万催促大勇，大勇忙跑回房间去看那个竹杯。当大勇找到那个竹杯时，一下子愣住了：竹杯上出现一条若隐若现的龙，有点腾云驾雾、直窜云霄的意思。大勇使劲揉了揉眼睛，不错，是一条龙。大勇忙抱起杯子去告诉康百万。

当康百万接过竹杯看到那条龙时，也傻了，好半天才说：“大勇，记得那天慈云爷爷说的话吗？你将来肯定要大富大贵。”

当时私塾先生也在场，说：“大富大贵必得有真才实学做基础。”

康百万对大勇说：“孩子，这是大师爷爷给你的礼物，以后你就用这个杯子喝水吧。”

大勇说：“爹，这个杯子是个宝物，我舍不得用。”

康百万说：“好，我替你保存着。”

此时，大勇暗下决心好好学习，再不贪玩。

那个竹杯真是个宝物。记得有一次，大勇的玩性又上来了，一整天都没有去私塾，那个杯子上的龙消失了；第二天，鸡叫头遍他便起床读书，竹杯上的龙又出现了。这下，彻底打消了大勇贪玩的念头，发奋读书。

多年后，大勇终于考取了功名。

举办庆功宴的那天，根据大勇的提议，邀请的客人有慈云大师、私塾先生。酒宴开始后，大勇给康百万、慈云大师和私塾先生每人敬了一杯酒，说：“要不是当年您们几个合伙激励我，我不会有今天。”

大勇这话把在场的其他客人说愣了。

大勇说：“当年慈云爷爷给我的竹杯藏着秘密，那个竹杯是选取质地密实的竹子做成的，从上面挖出一块来，在上面刻出一条龙，放在有‘腐朽菌’的水里浸泡几天，然后把这块泡过的竹片填回去，晾干后打磨平整，看不出痕迹来。但到了春天雨水足空气潮湿的时候，‘腐朽菌’就会生长，当初刻的什么形状，自然会显出什么图形。”

有人提出质疑，说：“那条龙怎么有时消失有时出现呢？”

大勇深情地看了一眼康百万，说：“我玩的那天，空气潮湿，杯子上有龙，父亲把杯子放在炉上烤一下，一加热，龙就消失了。第二天，父亲把杯子装上水，龙就又显现出来。”

康百万说：“孩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勇说：“爹，那天晚上您和先生的谈话我都听到了，就冲您，还有慈云爷爷的这份苦心，我有理由不好好学习吗？”

大勇的话没落，宴席上掌声一片。

（原载《金山》2021年第3期）

作者简介：

侯发山，当代作家。河南省小小说学会秘书长，巩义市作家协会主席，郑州商学院客座教授。在《北京文学》《小说界》《山花》等一百多家刊物发表小说、散文上千篇，有二百余篇被《小说选刊》《新华文摘》《读者》《特别关注》《意林》等刊物转载。著有小说集十七部，部分作品被译介到海外，有六部作品搬上荧屏，获奖多次。小小说金麻雀奖获得者。

（责任编辑：隋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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