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玉松[黑龙江]：乡愁

暮色中，窗外吹来仲夏难得的清风和市井中乘凉的人们家长里短的嘈杂声；忽有《新闻联播》后《渔舟唱晚》乐曲声传来，有了童年夏夜的感觉，也有了岁月倏忽、年岁将老的轻叹。

神思恍回从前，想起3分钱的冰棍儿，5毛钱的面包，1块钱的汽水，青红葆的干沙瓤的大西瓜，小园里肆意生长的豆角架上累累垂垂的豆角，青气扑鼻的红柿子黄柿子绿柿子，那时候讨厌柿子秧的气味，现在已无处可寻。连那扎人无数次的黄瓜刺、茄子刺和柿子秧上的毛毛刺，都成了美好的回忆。还有夜来香，在夜晚来临前，绽放朵朵黄花，送来阵阵娇嫩妩媚的香气，与百合一样的卷莲花一起装扮夜色。

那时候，家里的院子是砌了鱼池的，不大的两个小池子，爸爸养了各色金鱼，还种了莲花。夜晚的时候，有蜻蜓飞来点水，和金鱼的气泡呼应，煞是有趣。

鱼池边沿上，都是自家养的鲜花，大多数是月季，也有扶桑。扶桑花开最为好看，大朵，红红艳艳，粉粉嫩嫩，似乎还有白色的。与月季、茉莉、米兰、云松、玉兰将鱼池围得严严实实，芬芳馥郁。

夏天的晚上，搬了小凳子，一起坐在院子里，摇着蒲扇吃西瓜，偶尔去揪几根岁岁红的花蕊吸花蜜，或者洗一堆小花手绢晾一院子，就是小女生暑假的幸福生活。

家里L型的园子，有两颗太平果树，春天到夏天，看满树由叶子的绿色到开花的白色和粉色，待果子由青色到红色再到黄色的演变过程，是应季的期盼。爸爸在树下种了两垄草莓，这玩意儿铺得很快，前一年栽下，第二年就满地都是了。花色不明显，但小不点点的草莓红得和蜡做的一样，油光锃亮，真甜！要说串根，谁也串不过姜刺腊，俗称地环吧？花朵和葵花类似，根茎和生姜类似，像战士一样围在院子最边上，第一年有一棵，第二年就一片，如果不挖了根做咸菜吃，估计第三年就可以占据大半江山了。

果树旁边，是辣椒地，有大辣椒（柿子椒）和小辣椒，白色小花开过，就是红红绿绿黄黄的辣椒。辣椒旁边是黄瓜秧，那时候都种旱黄瓜，敦敦实实的，圆滚滚的。爸爸不知道哪里弄来的水黄瓜种子，种了两垄，居然在当时成了稀罕物。现在，反过来了，水黄瓜遍地都是，倒是旱黄瓜难寻，都改良成水果黄瓜了。

黄瓜架和豆角架之间，是应时的小菜，春天是小葱韭菜水萝卜，夏天是白菜生菜。印象中生菜种子特别好看，银光闪闪的，一直没找到从哪结出来的。过了藏西瓜的豆角架，就是柿子地了。记得我家园子特别能产茄子和柿子。高产量，高质量，甜得很，连茄子生吃都是甜的。柿子和茄子总会换地种，似乎是为了改良。

家乡大田里，是大豆的领地。秋收过后黄豆榨油，豆秸就做了柴火。小菜园里在柿子和茄子中间，有一垛高高的柴火垛，都是豆秸堆起来的，做饭的时候，姥姥总会喊我去薅一把来引火。哥哥曾经带着我把豆秸垛挖出一个空洞，带着邻里的半大孩子们钻进去玩，也在春天的时候和邻居孩子们比胆量，踩着梯子站上高高的豆秸垛往下跳，跳到春天的园子里，土软软的并不伤人。柴火垛留下的乐趣要比园子多得多。

过了茄子地，绕过来就是夏屋了，也就是仓房。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夏屋可以冬暖夏凉？家里不常用的工具，不常看的图书，还有常年堆放的煤，一些干货都会放在夏屋里。我常去翻看妈妈收起来的小人书，好几大箱子。妈妈说，看小人书影响哥哥学习，就装了箱子放到夏屋里。结局是，不仅没防得了我们看，还拐得我们在看不到小人书的时候自己画。哥哥以画解放战争为主，我以画古代故事为主。培养了两个半生不熟的“准”画家，不知道算不算意外？

夏屋最有意思的是冬天。不是说冬天里边装的冻豆腐、冻梨、冻花红果，也不说过年时的冰棍、鞭炮、烟花，是下过雪后在积雪的房脊上行走，在斜坡上打滚又滚不到地上的乐趣。

敢上夏屋的房顶，却从来没敢上过主房。印象中只有修房子的工人和耗子上去过。对，我家猫也上去过，因为那耗子都是它抓来放的。我家动物最鼎盛的时候，有三条狗、两只猫、一院子的鸡鸭鹅和几只鸽子。狗是最听话的，最好的；猫自然是最不听话，最傲娇的。都说大鹅掐人，所幸我没有尝试过。对鸡和鸭的喜欢，完全基于姥姥对着太阳影蛋的时候，看着血呼啦的秃毛钻出蛋壳，一眨眼就变成黄茸茸的小毛头们，就觉得可爱极了。

我家养过多少鸡鸭鹅，我是不记得的。但我记得，我养过的每一条狗和每一只猫。狗因为忠诚，记忆中多是伤心，每一次狗的失踪，每一次不得不接受的别离，无论是中华田园犬的大黄，还是德国黑贝的盖尔，每一次上学他们都去送，每一次放学他们都去接，陪着我跳墙跳篱笆，给我开门栓。它们的目光永远温和，它们的信任永远真诚。猫，这种养不熟的动物，就是有制住你的气质。似乎从来没有一只猫温顺，但就是有本事让我在夜半时分惊醒，顶着冬天的寒风，把逛够的它们抱进来；有本事把我踹到旁边，它们大摇大摆的睡在我的枕头上。有本事抢吃我的儿童饼干，抢喝我姥爷的糖水。它们“喵”的一声，让人心都化了，了不得的猫咪，了不得的祖宗。

夏风习习，想起很多曾经模糊的故事，也有很多故事已模糊。那些花，那些草，那些蔬菜和瓜果；那些猫，那些狗，那些鸡鸭和鱼鸽，那些陪伴过童年、少年和青年的既往，都是岁月长河里的浪花朵朵，清晰清澈。

作者简介：

富玉松，大庆市儿童文学协会会员、大庆市让胡路区政协科教卫体专委会主任，二级志愿服务培训师、曾在新华网发表散文《思念》《山与水》《故园的思恋》《那些风一样的日子水一样的心情》《姐妹》等，并收入新华网编撰的《北方有佳人文集》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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