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志宏[福　建]：捕忧记

1

“有没有搞错，今天的叹气泡比昨天的还要大！”

我几乎也要叹气了，赶紧捂住了嘴巴。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日傍晚，华灯初上，路上行人大多脚步匆匆，拖着一身倦意，奔着家的方向匆匆而去。那个穿西装的男子，从公交车上下来后一直垂着头，脸色灰暗得像脚底下的水泥地一样，整个人无精打采。

我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后面。

走过车水马龙的街道，再经过一个小小的街心公园，便来到一个居民区。这里的房子颇有些年代，都是七八层高，经过多年来的风吹日晒雨淋，外墙斑驳不堪，有的甚至爬满了爬山虎。

西装男抬起头，眼神更加黯淡，我在心里默数：“一、二、三！”果然，“三”字刚结束，西装男就重重叹了口气，一个又大又黑的叹气泡随即从他嘴里吐了出来，晃晃悠悠地升上天空。

连续四天了，这个西装男每次走到家门口都会叹气。

事不宜迟，我斜斜飞了过去，举起透明的捕泡网一捞，把叹气泡倒进了随身携带的透明袋里。抬头一看，那西装男正用力搓着脸，好像要把一脸倦意搓走，然后他挺直腰板，挤出一丝笑容，走进了大楼。

天色已晚，该回云山小镇了，我举起右手，化作一道暗光，直往天上飞去。

我是捕忧精灵小茶，一周前，刚从捕学堂的初级班毕业。

和海底生活的深海动物、溪流河水中生活的鱼虾蟹、陆地上生活的人类一样，我和精灵居民们一起住在天上的云山小镇。小镇可热闹了，集市、酒肆、居所、学堂……应有尽有，和陆地上那些热闹的城市没有什么区别。

要说真有区别，那只有一点：

地球上的人们每次因为忧伤、痛苦、沮丧、失望或难过而叹气时，都会生成一个又大又黑的叹气泡，但他们自己是看不到的。叹气泡生成后，飘飘悠悠地升上天空，一直到云山小镇才会停下来。这些叹气泡又臭又硬，充满了负能量与坏情绪，挤挤搡搡堆积在街道上、房屋顶、树权里，严重影响了我们的生活。

为应对叹气泡，捕学堂专门培训一批捕忧使者，到地面捕捉叹气泡，我们来去自由，因为人们看不到我们。哦，你问我捕捉到的叹气泡究竟放哪里了？地面、海面或者云山小镇肯定都不行，悄悄告诉你吧，叹气泡被倒在地底下的溶洞里，学堂的师尊说，那里绝对是最佳的安置场所了。

我拎着泡泡袋子，走在云山小镇的石板路上。

“小茶，辛苦啦！”一路上，酒肆的胖老板娘、染坊的李大妈，还有集市的大叔叔小姐姐们，都对着我微笑，不停地和我招呼，我也开心地朝他们挥手。捕忧使者是个受欢迎的职业，毕竟，我是为了保卫小镇街坊邻居们的安宁，这就是我工作的意义呢！

迈进捕学堂大厅，我一眼看到大浩正和同学玩“揪月光”的游戏。喊了两声，大浩才抬起圆滚滚的脑袋答应了我一声，然后又埋头和同学玩了起来。

大浩是我的邻居，我们同时报考捕学堂，我被分到捕忧班，大浩则被分到捕梦班。

贪玩的家伙，我不再搭理他，转身穿过一条曲曲折折的回廊，回到宿舍。同屋的青柠姐正斜靠在床上涂豆蔻指甲油，嘴里悠闲地哼着小曲。

“学姐好！”我对着青柠姐恭敬地鞠个躬。青柠姐比我大三百岁，担任捕忧使者已经有三百年光阴。她工作总完成得又快又好，是最优秀的毕业生，我打心眼儿里崇拜她。

“小茶，怎么又这么晚回来，加班可没有加班薪资哟！”青柠姐扬起好看的脸蛋，轻笑了一声。

我咧咧嘴，没有再说话，疲惫地放下泡泡袋子，走到墙角的水池洗了把脸，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做了个鬼脸。唉，刚长出来的两颗大门牙真碍眼，还是原来的乳牙顺眼。我抿了抿嘴，拼命用上嘴唇盖住大门牙。这时我又从镜子里看到，几缕不听话的黄头发杂乱地翘立着，连忙用手沾沾山泉水，整理着头发，脑海里却浮现起那个西装男垂头丧气的脸庞。

“咕咕咕。”肚子猛地发出一阵声响，打断了我的沉思。好饿呀，这么晚，饭堂一定关了门。

“给你带了两个灵馍馍回来。”耳边传来青柠姐姐的声音，“就知道你赶不上饭点。”

“谢谢学姐！”我喜出望外地跳了起来。

“泡泡袋快满了，明天得抓紧时间倒到溶洞里去，不然又该挨批了！”青柠姐姐提醒道。

“是！”我低下头，有点灰心地说，“青柠姐，我是不是很笨啊？整天漏这漏那、手忙脚乱的。”

青柠姐又漂亮又能干，什么时候才能像她那样完美呢？

“你才刚开始，慢慢来，所谓熟能生巧嘛！”青柠姐微笑着说。

我疑惑地问：“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叹气？人类到底在烦恼什么？”

“都是些虚名和薄利。愚蠢的人类，生命那么短暂，还不好好享受，活该烦恼！”青柠姐不屑地说，“等到眼睛一闭，两腿一蹬的那一刻，他们就会知道，名和利都是些虚幻的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青柠姐告诉我，地球上平均每分钟有二百四十六个人出生，有一百零六个人死亡，而身处悲伤、难过、失望的人也许有成千上亿个。

我不由得想起袋子里那一连串的泡泡，是今天上午一个小姐姐吐出的。

那时我正在街上收集叹气泡，忽然看到从前面一辆红色敞篷车的车顶冒出一连串的叹气泡，咋回事？我赶紧飞了过去。

后排车座上坐着一个小姐姐，她正在打电话，樱桃小嘴巴拉巴拉说个不停，时不时冒出一个叹气泡：“什么，最佳女主角的奖项又被王曼拿走了？唉，气死我了！还有，听说年度鸿篇巨制《天地情》的女主角定下来了，是苏小梅。唉！我哪点不如她？唉！唉！唉！”

我手忙脚乱地捕捉着她吐出的一串串叹气泡。

洗漱完毕后，我坐在床榻上，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不由又想起那个忧郁的西装男：“他也在为名利烦恼吗？人类的名和利，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月亮像往常一样升起，洒下一片清辉，照着云山小镇，也照着地面上的人类。在这样柔和美好的月色下，还有什么好烦恼的呢？我转头看着泡泡袋，鼓鼓囊囊装了大半袋，明天得倒泡泡了，带着这个念头，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2

第二天，我早早地出了门，小镇上的大部分店铺还没开门。我得忙碌一整天，到黄昏才能回来。捕忧使者只在白天工作，至于深夜人们那些沉重的叹气泡，只好麻烦负责清洁的精灵婆婆清扫了。

刚飞到半空中，我就看见空中已经飘浮着不少叹气泡。多美好的清晨，为什么要叹气呢？我开始忙碌起来，直到将半空中的所有叹气泡收集好装进网里，才降落在地面。

大街上有不少早起的行人，他们依旧脚步匆匆。我一手拎着泡泡袋，一手举着泡泡网，在街上不断奔跑着收集叹气泡。尽管我跑来跑去，可他们都看不到我——人类的眼睛是看不到精灵的。

收集完半空中和街道上的叹气泡，该去建筑物里收集了。

根据我短短几天的工作经验，只有托儿所、幼儿园这些地方几乎不会有叹气泡，就算偶尔有几个叹气泡，也都带着粉白的光泽和好闻的奶香，那是属于孩子独有的烦恼：比如玩具被隔壁的小浩抢走了；比如滑滑梯排队的队伍这么长，啥时候才能轮到我；比如中午睡不着，会不会被老师责怪；比如想吃棒棒糖、想看动画片，可大人不同意；等等。这样的泡泡升到云山小镇，可受小镇上的孩子们欢迎了，他们会追着这些小小的叹气泡玩，就像人类孩子在玩泡泡机一样。

接着，我去了学校，教室里传来郎朗读书声：“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我知道，这是一个名叫李白的诗人写的，比起精灵们动辄几千年的寿命，人类的生命脆弱又短暂。这些学生们虽然年纪轻轻，但是有的已经开始叹气了，他们的烦恼大多是应付不完的考试、作业和辅导班、兴趣班，或者是和父母闹意见、被老师误解。他们吐出来的叹气泡像初升的太阳，或者像小牛犊的眼睛一样，带着对世界的不解与探索……

最后，我去了高楼，那是成人的世界，叹气泡可就多了，又黑又臭，烦恼也多种多样：有因为孩子叛逆不听话的，有我爱她她却不爱我的，更多的则是无法升官发财、职称评奖没有拿到的，还有别人家房子比我家大的烦恼……

“青柠姐姐说的对，人类大多数的烦恼就是来自虚名与薄利。”我一边麻利地收集着叹气泡，一边在心里嘀咕着。天还没黑，泡泡袋已经快满了，得先倒掉。我一溜烟飞过高楼，飞过田野，来到地下溶洞前。溶洞地处深山老林，人迹罕至，可是在我看来，这里无论是乱糟糟生长的灌木丛、泉水叮咚的小溪，还是密不透风的大树、奔跑的山鸡和野鹿，或者春天地面一茬茬的野花和蘑菇、秋天树枝上沉甸甸的野生苹果、冬天纯白晶莹的雾凇，都充满了新奇与美丽。云山小镇可没有这些变幻的风光，那里总是万年不变的模样。在这颗美丽星球上生活的人类，该多么幸福啊，可是他们还不满足呢！

我把黑泡泡一股脑倒进了溶洞口，正准备离开，忽然“轰隆隆”，一声巨响在脚下炸开，我被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捂住耳朵，手里的泡泡袋和泡泡网差点掉下去。

地震了吗？地球上总有些讨厌的自然灾害，让人防不胜防。

我定睛一看，妈呀，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口子，原来是溶洞的地面塌陷了。

捕忧学堂的师尊曾说过，如果溶洞里面的叹气泡太多，挤到了顶部，有可能把顶部挤破，就会出现大空洞，地球上的人们称之为“天坑”。

我小心地降落在洞口，往内张望，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陡峭圈闭的岩壁一削千丈，直插地下，里面装满了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叹气泡，就像一个个硕大的复眼，盯得你浑身不自在。于是，我迫不及待地逃离了这个恐怖的地方。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我心神不宁，可怕的深洞不时浮现在眼前。如果这个塌陷口恰好在闹市出现，那岂不是很危险？记得学堂的师尊说过，溶洞塌陷了，就到下一个地下溶洞去，所有地下溶洞都被标注在学堂的手册里，对于这些情况，师尊已预先想好了对策。

可是，好像哪里不对——如果所有的溶洞都填满叹气泡呢？记得当时我在课堂举手提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还引来一阵哄堂大笑，初级班的同学们说我是杞人忧天。

不知不觉，我又来到西装男所在的居民小区。我咬着嘴唇思考：问题的症结在于叹气泡，如果人类没有那么多烦恼，叹气泡不就减少了吗？西装男究竟在忧愁什么？去他家看看也许就知道了！想到这儿，我再也抑制不住满心的好奇，立刻飞到每个楼层的窗户前寻找起来。

一层、两层、三层……

“不吃，妈妈回来我再吃！”从第四层的窗户里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我探头一看，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奶娃，她吵闹着不肯吃饭。

原来是个不听话的小宝宝！我摇摇头，正准备去第五层寻找时，眼角余光扫到墙壁上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家三口，咦？那不是西装男吗？这里就是他的家！

我再探头一看，屋内还有一个老婆婆，她手里端着一碗粥，蹲在小女孩面前。小女孩看上去有两三岁的样子，长得特别瘦小，鼻子下还拖着一串长长的鼻涕。

老婆婆正想说话，电话铃响了。她拿起电话，轻声说：“今天楠楠还是没怎么吃饭，也不肯下去玩，说要妈妈回来才行。她妈妈已经走了，我去哪里找个妈妈给她呀！”老婆婆回头看了看小女孩，小女孩泪光闪闪，仰头呆呆地看着墙壁上妈妈的照片。老婆婆又对着话筒说：“晚点再喂，等她肚子饿了，会吃上两口的。”

原来小女孩的妈妈过世了，西装男就是因为这事叹气吧？我恍然大悟，看看天边一弯新月已经升起，便动身飞回云山小镇。

3

宿舍里，青柠姐正在梳理如云似瀑的秀发。

我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大声嚷嚷：“学姐，我有个大发现！”

青柠姐扭过头来，好奇地说：“说来听听。”

“我发现，人类叹气不单单是为了名和利，他们也会因为亲人遭遇不幸而叹气！”

“我还以为多大的事，与我们何干？”青柠姐耸耸肩，回过头去继续梳着头发，“请问，你会关心一只蚂蚁的喜怒哀乐吗？”

“这……”我哑口无言。

“在我眼里，那些愚蠢的人类就和蚂蚁差不多。小茶师妹呀，有时间还是多操心一下你的积分，可别落后了！”青柠姐认真地对我说。

我低下了头。

捕学堂对捕忧使者实行积分考核，积分越高，得到的奖励越多。我知道青柠姐的积分一直遥遥领先，甚至有小道消息称，青柠姐很有可能被推选为捕学堂的老师，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呢！

青柠姐去沐浴了，我无心做其他事，闷闷不乐地走出宿舍，想透透气。小楠楠太可怜了，想办法帮帮她有什么不对？再说了，即使是一只蚂蚁需要我帮忙，我也肯定义不容辞呀！这世界上，总有些比积分更重要的事吧？第一次，我对青柠姐的话产生了疑问。

可我只会收集叹气泡，没有其他本事。想到这儿，我不由得叹了口气，一个大气泡突然在我眼前生成，我赶紧拽住气泡，藏进宽大的袖子。要知道，在云山小镇，叹气可是要被惩罚的。

可是……刚才叹出一口气之后，郁闷的心情好像舒畅多了！我有些理解人类为什么会叹气了：“第一，叹气是不由自主、自然而然的；第二，叹气有助于坏情绪的释放；第三……”糟糕，胡思乱想的毛病又犯了，打住！打住！

我用力晃晃脑袋，看到大浩又在不远处的大厅里玩耍。这个没心没肺贪玩的家伙，到底有没有在做正事啊？天都黑了，大伙儿一会儿该上床睡觉了，还不快去分梦。我暗暗责怪着，朝大厅走过去。

刚走两步，“咻！”我的脑子里灵光一现：梦——捕梦——分梦？大浩的工作就是捕捉各种梦，等到小镇居民入睡后，放在他们的枕头旁。如果今天有人偷懒或做了坏事，得到的就是个噩梦；如果今天辛劳一天或做了好事，那他就能得到一个美梦作为奖励。

“给楠楠一个关于妈妈的美梦，她就会乖乖吃饭了，西装男也不会天天叹气了，这样还不会有又臭又硬的叹气泡！”想到这儿，我连忙跑到大浩身旁，兴奋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还没等大浩抗议，我就凑近他耳边，小声地说了起来。

“不干！这又不是我的工作！”没想到大浩一口拒绝，“你操这心干吗？”

操心他们干吗？是因为心疼小女孩，还是为每天收不完的叹气泡烦恼？我一时答不上来，只好气急地跺了跺脚：“不帮忙，我就不理你了！”

“小茶姐，你这犟脾气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大浩挠挠后脑勺，“真拿你没办法，行行行，我帮你就是了！”

我带着大浩，再次飞向了西装男的居民小区。沉沉夜色像一块厚重的黑布笼罩四周，路灯透着幽光。楠楠睡着了，像天使一样宁静，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角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她蜷缩在被窝里，小小的身体看上去那么无助，大浩摇了摇头：“好可怜啊！”

“是啊，所以我才想帮她。”我小声说。

大浩看看墙上的照片，从捕梦袋子里扒拉了半天，扯出一个金灿灿的梦，小心地放在小女孩的额头上。很快，小女孩脸上露出甜甜的微笑，嘴里呢喃着什么。我凑近一听，原来小女孩在说：“妈妈，我想你……我会好好吃饭，长得又高又壮，等妈妈回来！”

“太好了，谢谢你，大浩！”

“不客气！是我该谢谢小茶姐，能帮助小女孩，我觉得自己的工作特别有意义！”

我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大浩，这一刻，我觉得大浩真的长大了。

我们刚准备离开，大浩拉住我，对着另外两个卧室指了指：“里面是谁？”

“奶奶和爸爸。”

大浩迟疑了一下，说：“让他们也做个美梦好不好？”

“好！”我连连点头，对大浩简直要刮目相看了。

大浩又拿出两个金灿灿的美梦，分别放在他们的额头上。看到西装男和老婆婆的脸上都露出笑容后，我们相视一笑，一起飞回了云山小镇。

尾声

今天，又是一个寒冷的冬日傍晚，我站在车站旁东张西望。

西装男准时从公交车上下来，和昨天相比，他的脸上恢复了一些神采。

我跟在后面，看他走到楼房前，停下脚步。关键时刻到了，我紧张地看着他，只见西装男仰起头，脸上露出几丝微笑。

成功了！我刚要欢呼，一个又大又硬的叹气泡从前方升起。

又是谁？

看来，只要人们活着，就有层出不穷的各种忧愁，古诗为证：“已是黄昏独自愁”“别有幽愁暗恨生”“同向春风各自愁”“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这些傻乎乎的、又可爱又可怜的人类呵，我跺跺脚，举起捕泡网，斜斜飞了过去。

作者简介：

曾志宏，已出版《梨里的光阴》《骑云豹的女孩》《疍家船的夏天》等多部作品。曾获全国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大白鲸”原创儿童文学作品银鲸作品，“小百花”好作品奖，“东方少年”年度扶持重点作品特等奖，福建省“启明”儿童文学双年榜奖等奖项。

编辑：初  八

复审：王  芳

终审：王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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