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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故事

初 八[黑龙江]:机器人时间





我又想他了。

我与他之间的微妙变化,大概是从那天开始的。

那是2084年下第一场雪前,我生了一种怪病,叫“眉毛病”。刘大江一边打量着我,一边煞有其事地给这种病命了名。

“其实叫大河病也可以,不过你是机器人,万一这病殃及全人类了,你就出名了,这可不行。”

没错,我叫“大河”,如假包换的机器人,昨晚电量过低进入休眠模式,今早就发现自己的眉毛不见了。我属于第一代仿真机器人,头发和眉毛都与常人无异,只是人类饿了吃饭,我吃电池。

我在刘大江家里紧张地踱步,刘大江慢悠悠地从厨房里端出盘炒糊了的番茄炒蛋,自顾自地下了结论:“大河,你生病了,眉毛自然脱落的病!”

刘大江的岁数是个迷,刚说才六十六,不久又成了六十八,其实是他记性不好。

他在工厂上班,妻子早年病逝,有个儿子,搞科研的,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上一面。

他没文化,总自嘲自己的聪明劲都遗传给儿子了,天知道他怎么从一点墨水都没有的肚子里挤出的大江大河。

可一个女孩——虽然我是机器人,但外在的样子是个女孩,叫大河总归有些不对味,这时候刘大江就十分庆幸,我只是一个爱臭美的机器人,并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机器人。

时代在进步,智能行业日益壮大,各类机器人层出不穷,但前阵子因为些不实言论,所有机器人的芯片都要交上去整顿,以免出现网络上所说的:机器人统治人类,人类苦不堪言。

恐惧来源于未知,这句话一点没错,你永远不会知道,一个没了眉毛的机器人,会做出些什么样的事。

假发能买到,那假眉毛不是也能买到吗?

我趁着刘大江熟睡,自己偷偷上了街,遇到个热情的卖货大婶和我东拉西扯聊家常,突然,有人拉住我的胳膊。

“跟我回去。”刘大江压低了声音,“你的芯片还在,一不留神就会被抓走。”

“不回去。”

“陪伴型机器人不能离开家超过三小时,现在过去二小时零五十分了。”

那又怎样,不过是忍受程序上带给我的痛苦罢了,等回到家里,又会好起来的。

市面上有太多型号的机器人,保姆型,负责主人的吃喝拉撒睡,教练型,负责主人的每天行走一万步,而我,陪伴型,是所有机器人里最便宜的。

只负责,陪伴。

陪伴很难吗?应该是不难。他从工厂废弃堆捡到处于出厂设置的我,就托人帮我编了语言和思考程序。

两个月前,程序员敲下键盘的那瞬,我的芯片被唤醒,睁开眼对上刘大江期待的目光,他连拍大腿,嚷着:“开机了,看上去年龄不大的样子。”

“机器人的年龄是按秒算的。”程序员头也没抬说。

“吼呦不得了,那这么一会儿估计比我岁数都大了。”

作为他们的讨论对象,我接过话:“我长的年轻。”

“果然会思考。”刘大江满意地点头。

那时,他万万没想到,我的思考程序会全被用来思考着怎么臭美。就像现在,我说:“还我眉毛,还我美貌。”

刘大江揉了揉红肿地眼睛:“我有办法,明天我们再出来。”

“你眼睛怎么了?”刘大江这周已经是第二十三次揉眼睛了。

“老刘,你家姑娘啊,怎么没见过?”卖货大婶笑嘻嘻地问。

我没受任何人的影响,接着说:“眼睛怎么了?”

“她害羞,见人就跑,回见啊。”刘大江回答,又急忙捂住我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