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　平[广　东]：巨狼

月亮升起来不久，那条巨狼就已经蹲伏在山顶上了。它仰天嚎叫一声，山下的这座村庄，便抖得像风中的小草。巨狼目光霍霍，俯瞰着脚下的村庄，心里在盘算今天是去吃东家的牛，还是去赶西家的猪。

对于巨狼来说，现在村里的一切，都如它的囊中之物。它非常清楚，村里那些两只脚的人，光剩下老人和妇女儿童了，只要它嚎叫一声，家家都会关门闭户。

巨狼不慌不忙往山下走，月光之下的它显得优哉游哉。这头狼，个头就像一头二岁牛犊子。也许就是因为它身躯高大，才引起了狼王的忌惮。它派它外出侦查，要它去为狼群寻找新的领地。出发前狼王特意对它说：大个子，你去吧！只记住一点，一定要远离那些人类。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才是我们狼族最危险的敌人。

巨狼故意没听狼王的话，它直接来到了草原边缘这座村庄旁。开始的时候，它也对那些两脚人充满好奇和恐惧。可是当它和他们打过照面以后，却发现他们不过是些怂包软蛋。凡是见过它的人都吓得魂飞魄散。这些人又传染了其他人，一个个躲进屋子里不敢出来。它试探着吃了他们的鸡鸭，他们不反抗，接着又吃了他们的猪，他们也不反抗，随后它又吃了他们的牛，他们还是不反抗。巨狼的胆子越发大了，每次进村，都是大摇大摆，如入无人之境。哼，狼王还说人类可怕，有什么好怕的呢！它不由在鼻孔里嗤笑起来。

巨狼进入村庄，它的身影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是一片死寂。猪不敢哼，狗不敢吠，人不敢喘息。偶尔听到一声孩子的哭声，但是马上就被堵住了。巨狼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它觉得此刻它就是这座村庄的主宰。有时候，它还得意洋洋地立起身来，把前爪搭在人家的墙头上往院里看。它很想看到人类此时的表情。

巨狼终于看中了一家的肥猪，它纵身跳进那家的院子，撞开了猪圈门。肥猪大呼小叫，但它不管这个，它一口叼住了猪的一只耳朵，扫帚般的尾巴就往猪屁股上猛抽：亲爱的，请跟我走吧。

就在巨狼用爪子扒开大门，准备扬长而去的时候，它听见背后的屋门响了。嗯，是哪个不怕死的出来了？巨狼转头看去，却是一个干瘦如柴的老头。他的手里举着一把菜刀，声音颤抖地说：给我把猪留下，我还指望卖了它，供我孙子上大学呢！

巨狼当然听不懂他的话，但是老头胆敢出现，就已经深深激怒了它。它的嘴巴依然咬着肥猪，却从喉咙里发出了咆哮之声。那声音宛如雷鸣，在村庄的上空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但是那老头却不逃避，他的嘴里继续说着：你给我放下！你赶走了我家的猪，我孙子上大学就麻烦了。

巨狼目光凶狠的地看着他，它的目光绿莹莹的充满杀气，再加上它那高大的身躯，钢铁巨人见了都会胆寒。但是那个老头竟然开始往前走了，并且高高地举起了菜刀。

双方离得越来越近了，最后只剩下几米远了。巨狼恼羞成怒，终于放开肥猪，它呲牙瞪眼，向他发出了最后的警告。但是眼前这老头却仿佛吃了熊心豹子胆，仍然举着菜刀一步步向它走来。

巨狼前爪按地，准备猛扑。但是它突然发现，这个老头，和它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在他身上，仿佛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劲头。一时间，巨狼竟然有点心虚了，它不敢动作，硬撑在那里，连发狂吼，期待对方抱头鼠窜。

但是，对手不但不退，反倒继续前行，一步，两步，三步……他在声嘶力竭地怒吼着：恶狼，滚！你给我滚出村庄去！

巨狼动摇起来，更可怕的是此前被吓坏的村人，现在好像突然都活转过来，纷纷推门出来，亮起灯笼火把，朝着这边冲来。

巨狼的意志被彻底击垮了。它虚张声势嚎叫一声，调转身子，朝着村外慌忙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直到这个时候，它才真正懂得了狼王之言的真正含义。

（原载《天津文学》2022年第2期）

作者简介：

申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文学创作一级，广东文学院签约作家，省作协理事，广东省小小说学会会长。曾获小小说金麻雀奖、冰心儿童图书奖、全国优秀小小说作品奖、小小说事业推动奖等多70多项，出版中短篇和小小说作品集20部。

编辑：隋  荣

复审：王  芳

终审：王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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