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玉柱[吉　林]：损失一匹胃疼的狼

四郎捂着肚子对六郎说：“如今有些奇怪，我也是上几个月才慢慢发现，羊

肉开始嚼不烂，羊骨却很容易咬断，你说，如今的羊还叫羊吗？”

六郎躺在石板上，一边抻懒腰一边说：“不叫羊还能叫什么？叫狼吗？你那破胃，再吃几天素食准好，谁叫你又忍不住。”

四郎趴在沙土中，向前拱了几下，道：“难说啊，该疼还是疼，你说它们为啥见着狼都不赶紧跑，还当稀罕看。”

“阿嚏！”六郎说，“那是看你长的丑，别光我说，你说我这过敏的毛病啥时候能好？”

四郎搓了搓眼睛说：“又不是大毛病，该好时自然就好了。对了，你见过长獠牙的羊吗？我见过，哎呀呀，那天可真吓死我了。”

六郎说：“长獠牙了不起吗？长獠牙的羊还是羊，披着羊皮的狼还是狼。”

四郎心怀向往地说：“不是有首歌就叫《狼爱上羊》嘛，这事儿真的难想象。”

六郎一骨碌爬起，支起耳朵说：“快走快走，老大又发火了。”

最近老大经常发火，队伍越来越难带，老的固然保持凶狠，但牙口显然都不行了。年轻的，哼哼，想起年轻的老大就想发飙。

“一代不如一代。”老大悲哀地感叹。

它们伏在充满红黄绿蓝各种颜色的河边，将头尽力埋进岸边灰色的草丛。远处，一群长着兔子一样大牙的羊慢吞吞走来。

四郎伏在草丛里的样子有点像度假，四肢努力向周围伸展开，肚皮紧紧压在地皮上。

“就差一个按摩的了。”老大朝这边瞪了一眼，但此时羊群越来越近，不能开口呵斥。

六郎侧身，以最舒适的姿势躺好，偶尔把嘴脸抬起来看一眼前方，突然，它发现了真相般对四郎悄声说：“你眼睛有毛病吧？看好了，那是板牙，不是獠牙。”

四郎有气无力道：“别说话，老子又开始胃疼了。”

六郎说：“我不说话就要打喷嚏，打了喷嚏就会暴露，你陪我说几句。”

四郎说：“胃疼。”

六郎笑道：“还是说别的吧，待会儿和老大说，给你开小灶，吃最嫩的小羊羔。”

四郎悻悻地说：“最嫩的都是给老八，八郎是老大亲生的。”

六郎脱口道：“告诉你个秘密，八郎不是，不是，那个，人……”

四郎根本不关心它欲言又止，深吸一口气：“疼啊，我们本来就不是人，我们是狼好吧。”

老大猛地跳起，大吼：“嗷，冲啊。”

六郎拉了四郎一把，飞快去追老大。

四郎摇晃着站起来，艰难地迈出它一生中最后一小步。

国家公园年志，某月某日载：今日报损，狼一匹。原因，消化不良。

（原载《天池小小说》2020·1）

作者简介：

宗玉柱，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延边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网络文学作家协会理事。著有中短篇小说《杀狗》《夜来香》《青杨消息》《五道白河札记》《阵地》等，作品散见《作家》《延河》《安徽文学》《大地文学》《北方文学》《广西文学》等期刊。入选多个选本。出版微型小说集《梨花柜》。

编辑：隋  荣

复审：王  芳

终审：王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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