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总是一年到头最重要、最神圣的日子。不知道现今如何,单是在传统的岁月当中,这一天除了一家人要祭祖祭神之外,一定的要吃一顿团圆饭。记得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到了除夕之夜照例要换上新的衣服,要把手脸都洗得干干净净,在父亲的带领之下,以全新的精神面貌,给爷爷奶奶的遗像和神位磕头、拜年。自然是有一个供桌了,供桌上面供着各色点心和水果。然记忆最深的是,是将除夕之夜煮的第一锅饺子,捞出一盘,供在供桌上,请先人先品尝。接下来是神圣而有趣的仪式了。父亲会给磕完头的子女们依次发放压岁钱。之后,除夕的圣餐开始了。当然,按照古老的程序,这之前,兄妹们还要在大哥的带领下出去放鞭炮,接神。虽然以后的日子照例穷则穷矣,但这神是必然要接的,不然这一年大人的心里便会觉得不痛块,有鱼梗在喉之感。放鞭炮接神,是最火爆、最富神秘氛围的活动了。全国若此,力量不可小觑。
吃过除夕的圣餐,一家并不马上睡觉,而是围坐在一起,吃花生、瓜子、水果,为了防止困倦还要吃冻梨,冻柿子提提精神。按照惯例,或者约定俗成也未可知,这时,父亲照例会向我们讲述爷爷奶奶的生平,讲述他的父亲母亲怎样教育他们做人的语录和故事。虽然已听过无数遍了,但是一年一次,弥久而日新。特别令人动情的是,父亲会在这个特殊之夜,讲述曾经令他感动的人和事。记得他曾经讲过在他穷困潦倒的时候,一个不大熟悉的同龄人曾经给了他5块钱的事。讲他在落难的时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曾以寥寥数语给了他极大的鼓励。还讲到一位政治上有重大污点的工人再婚时发了很多请帖,但没有人敢去,唯独父亲一个人去了。那一对新人感动得痛哭失声。父亲说,其实他和那个人并不怎样的熟悉,但他觉得结婚是一个人一生中的大事啊。这些作为茶余饭后的闲谈,虽不是父亲与我们聊天的主要内容,但却年年如是。每一年之除夕,他都会对我们讲过去的一年令他感动的人和事。有时候,事情久远了,过去了许多年,他竟突然想起来了,不胜感慨,长叹一声说,也不知道这些人过的怎么样了,是否还活着。父亲的这一切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并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的做人、做事。
我并不反对春节时看春节联欢晚会,毕竟是过节了嘛,大家高兴,但更重要的,是要将优秀的传统文化通过父辈的口,一代一代地讲述下去,将一种感恩的优良品德传递下去。在这样的一个特殊的日子,特殊的时间,总要在人的一生中发生特殊的作用,才使得神圣的除夕永值得珍藏 ,值得怀念,值得期盼。
作者简介:
阿成,出版长篇小说,短篇小说集,散文集,电影,电视剧,纪录片,舞台剧等40余部。《年关六赋》曾经获得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赵一曼女士》获首届鲁迅文学奖等数十项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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