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妈在等待“水客”前叔公的归来。前叔公成为我家的希望。
乡亲们叫前叔公“水客”,他常年走“水路”,来往于家乡与南洋之间的韩江、七洲洋的水路,帮乡亲们捎信、捎钱、捎物或带人出洋,赚一点“脚钱”。
前叔公做水客前是一位铁匠,他打的锄头、镰刀结实耐用,众口称赞。他放出口风说:如果我打的农具不好用,包退!可是,退货的事一次也没发生过……
我的土楼叫“奋跃堂”,住着十多户人家,都是公太(高祖)梅生公传下的子孙,有一百多人下南洋去挖锡矿。我三岁那年,阿爸跟着前叔公去了马来西亚槟城,在一个督亚冷的锡矿里当矿工。五年了,阿爸没有回来过,我已经想不起他的模样。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晚的情景,昏黄的煤油灯下,阿妈趴在八仙桌上嘤嘤地抽泣,她的肩膀微微地耸动着,显得孤单而瘦小,凄凉而无助。
阿哥拉着我,轻手轻脚地走上木楼梯去睡觉。家里太穷了,虽然公太建的土楼很大,但子孙太多了,我家分到的房间只有两个,一间做厨房,一间是患肾病的奶奶住着,阿妈陪伴服侍奶奶。
我八岁了,跟着阿哥,去楼上的眠柜上睡。眠柜是用来装稻谷的,盖子是我们的床板。眠柜左侧有一个小巧的木制神龛,供奉着观音,在昏暗的油灯映照下,肃穆庄重的面目影影绰绰。不知为什么,神像在我的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如果不是有哥哥陪伴,我一个人是不敢在这里睡觉的。好几次,老鼠从我们的身上溜过,吓得我大声惊叫,心里“扑通、扑通”乱跳……我眨巴着眼睛,疑惑地看着阿哥,悄声问:“阿妈为什么哭啊?”
阿哥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低下头,沉默了许久,哽咽着说:“阿爸没了。”说完,泪水从他的眼眶里溢出,小虫般从脸颊上滑落。我愣愣地瞅着阿哥,似乎有一枚针在我的心里扎了一下,却没有哭出来。
第二天,阿妈的眼睛又红又肿。我望一眼阿妈,心里有一片阴云,却不知道如何安慰阿妈。我太小了,觉得自己无力为阿妈分担内心的痛苦,只能痴痴地盯着她。阿妈一定感受到了我眼里的忧郁,走过来,紧紧地搂住我。我一下抱住阿妈的腰,头贴在她的肚子上,眼泪哗哗流了出来。阿妈蹲下来,用细软的手指帮我揩泪。她抿着嘴,没有说话……
阿妈给躺在床上的奶奶送饭时,看到奶奶的脚肿得像粗大的树干,不敢告诉奶奶阿爸去世了。
傍晚时,阿妈去找前叔公,嘱托他去督亚冷时,将阿爸的工钱、遗物带回来。
二
前叔公住在枫坑村的南金堂,距离奋跃堂只有几十米。他做水客几十年了,他的父亲抽大烟,弄得没有一块菜地,房子是借住的。前叔公五十岁才娶妻,却一连生下五个丫头,分别命名为星娜、马娜、暹娜、缅娜、吧娜。前叔公的母亲看到家里有这么多丫头,时常唉声叹气, 而他却并不介意,总是嘿嘿笑着说:“等老了,有这么多贴心小棉袄,福气!”
有一次,阿妈遇见前叔公,微微一笑,细声问:“你女儿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呀?”
前叔公哈哈大笑:“你猜猜。”阿妈摇摇头。前叔公眼眸一下亮起来,他拍拍背带裤,捋捋脑门后的头发,说:“我走过的水路啊!”
阿妈这才明白,几个女儿的名字分别代表新加坡、马来亚、泰国、缅甸、印尼。阿妈摸着我的头,咂巴着嘴说:“妹(客家人对小孩的昵称)啊,别看前叔公是水客,识字不多,却有文化。你看,连给小孩安名字都带点儿洋气。”我愣住了,前叔公立刻在我面前高大得像一座山。
我注视着阿妈,说:“妈,我长大后也要做水客!”
阿妈亲着我的脸蛋,笑着说:“妹,你好好读书,大了说不定能做锡矿经理呢!”我拉着阿妈的手,摇了摇:“我不要像阿爸那样做矿工,我要当水客!”
阿妈叹气道:“好,阿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抱着阿妈的腰,贴着听,好像阿妈的肚子里回响着“好,好”的声音。
前叔公的脑门越来越光亮了,他还是喜欢穿白衫衣、背带裤、黑皮鞋,一副华侨的行头打扮。62岁那年,他有了一个儿子,整天眯缝着眼笑。
阿妈路上遇见他,故意打趣:“前叔公,你眯着眼笑,是不是捡到了金砣子?”前叔公蹲下身,拍拍背带裤脚,头也不抬:“是哩,比金砣子还金呢!嘿嘿,你有吗?”
阿妈捂着嘴乐了:“恭喜你啊!”
前叔公抬起头说:“不过,还是丫头好,丫头好!”
阿妈睨他一眼,问:“哼,你这不是捡了金条,还说稻草好啊?”前叔公仰头大笑而去。阿妈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叮嘱道:“慢走,看路!”
前叔公的儿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成为一家人的掌上明珠。他给儿子取名“澳洲”。澳洲八岁那年,前叔公做了一件轰动全村的事情:澳洲怎么也不肯去学堂读书,前叔公大发脾气,声震如雷。妻子劝道:“澳洲不愿上学,那就慢点儿上哦!”前叔公擂着桌子说:“不行,不读书不如不要了!”前叔公想起了伤心的往事,边说边簌簌落泪……第二天,前叔公用一根绳子将澳洲绑了双手,将他拉进了学堂。
我听到这件事儿后,惊得目瞪口呆。前叔公平素是一个乐呵呵的人,怎么会变成雷公呢?阿妈扬了扬眉毛说:前叔公因识字不多,经常受人欺凌。他的父亲抽大烟,卖光了家产。有一年春节,楼中人觥筹交错,猜拳行令,他家却冷锅死灶,无米下锅,最后向乡邻借了点米,才吃粥过年。他的母亲除夕夜蜷缩在破旧的棉絮里,抽抽噎噎地过了一晚……
这个凄惨的年景,给前叔公的童年打上了终身难忘的印记。
三
阿妈点燃了一支线香,在天井里对着天公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将香插在厨房门的砂筒里,线香飘荡出袅袅的蓝色烟雾……
阿妈掐着指头,算着前叔公的行程。
前叔公从家乡枫坑村下南洋,要穿越闽粤交界的蜿蜒山路,到达广东大埔茶阳码头,乘火船,沿着碧绿的汀江、韩江而下,到达潮州、汕头,转香港,换鸡笼船,越过浩淼的七洲洋,辗转星洲、马来亚、泰国……一次来回要花几个月。
在我的心目中,水客前叔公是一个传奇人物。我们喜欢在皎洁的月色下,听前叔公唱客家情歌,更喜欢前叔公讲他的传奇故事。前叔公刚做水客时,在香港坐有轨电车,跳下来时,趔趔趄趄摔了一跤。他看见城里有许多人,骑着两只轮子的脚踏车不会掉下来,觉得很稀奇,两眼放光。
前叔公望着我们直愣愣的目光,说:“我村的泰叔刚到新加坡,住在旅馆,要睡觉了。他对着电灯拼命吹气,可是电灯怎么也吹不灭,心想:咦?奇怪了,城里的‘煤灯’果然比乡下的煤灯耐用?”我们听了,哄堂大笑。前叔公哈哈大笑:“乡下人没见过大蛇拉尿!”
我双手托着腮,盯着他,笑道:“前叔公,那你有没有闹过笑话呢?”
前叔公摆摆手说:“开玩笑,我是水客,怎么会闹笑话呢?”
阿哥撇撇嘴,扮个鬼脸说:“吹牛!”
前叔公瞪阿哥一眼,鼻孔里“哼”了一声,说:“吹牛的人还没出世!”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讲讲自己的故事,要听吗?”我们立刻欢呼起来。很快,我们就被前叔公的故事吸引了。
前叔公第一次下南洋时,只有16岁,那时,他跟师傅去打铁。坐的是鸡笼船的底舱,空间窄小,空气污浊,乌头垢面的人群、肮脏发馊的衣服被挤得密不透风,像发臭的沙丁鱼罐头。随着惊涛骇浪的起伏颠簸,晕船的、呕吐的、咳嗽的、尖叫的、哭喊的,一起在船舱里发酵……船舱口是被关闭的,坐船的华工被当作猪罗一样囚在里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穿过七洲洋的七天七夜里,身体健硕的前叔公被眩晕弄得吐尽了胆汁。有一天,一个生病的华工病死在舱里,众人喧哗抗议,才被管工扔进了海里……
前叔公说到这里,眉头紧蹙,额头冒汗,宛若大病一场,疲惫极了,眼泪从眼角渗落下来。我们都鼻子发酸,红了眼圈儿,瞅着前叔公,哑口无言,惊叹不已。
四
“阿妈,前叔公快回来了吗?”我焦急地问。
阿妈摸摸我的头发,黯淡的脸上显出一丝亮光:“听说回到汕头了。”我多么希望前叔公回来,带回阿爸的钱、物,接济我家困顿的生活。
自从阿爸去世后,阿妈瘦了一圈儿,眼神里的忧伤吞噬着我的心。阿妈活得很压抑。有些爱嚼舌头的妇人,在村里散布阿妈的绯闻,说的话很难听。个别光棍汉也想占阿妈的便宜,都遭到阿妈的斥责。有一天,奶奶不愿吃阿妈捧的饭,含沙射影地嗔怪阿妈。阿妈委屈极了,眼泪哗哗地流出来,衣袖拂着眼睛,走出了奶奶的房间,跑出了大门……
我知道阿妈去了哪里。我在后山的祖坟地里找到了阿妈。阿妈受了委屈,心里觉得凄苦,总会一个人跑到爷爷的坟墓前坐着痛哭。那时,四周没人,阿妈可以尽情地哭诉。墓地有一片风水林,树上有各种鸟儿,叽叽喳喳的,听到阿妈嘤嘤呜呜的哭声,聒噪的鸟儿安静下来,凝神谛听阿妈的烦恼。有灵性的鸟儿听得懂阿妈的哭诉。
我走上前,在阿妈的身旁坐下。阿妈的头垂在膝盖上,没有抬头。我轻轻地揽着阿妈的肩膀,声音哽咽着说:“妈,不要哭……”说完,我的眼泪如泉水般涌了出来。阿妈一看,赶紧用袖子给我擦眼泪。我抱着阿妈,两个人啼哭了一场……
我隐隐约约觉得,前叔公一回来,我家的生活就会度过暂时的困境。到那时,我还可以吃到前叔公带回来的“罗蒂饼”,香喷喷的,饼干中心嵌有红红绿绿的蒂心,像旋转的风车片,还有花花绿绿的软糖。
阿妈说,她见到前叔公的“水客证”,上面有许多中英文字,照片四角盖有四枚圆印戳,是渣华轮船公司发的。等他回来,我很想看看他的水客证。
阿妈说,有一次,前叔公到马来亚突然发高烧,脸通红通红的,全身像一块发烫的铁条,可是,他没钱看病,只好跑到海边,浸在海水中降低体温……我一听,倒吸一口凉气,嘴张得能吞下一枚鸡蛋。阿妈的语气很平静,仿佛这些事历经时光的沉淀,早已变得如泥石一样平常无奇。
夏季的一天,阿妈突然笑吟吟的。她嘴角上扬着说,夏天天热,前叔公坐船到了三河坝,跳进韩江洗澡,突然脚抽筋起来,慌忙大喊“救命啊!”船工发现了,跳进江中,将前叔公救了起来……后来,前叔公每年都要去看望船主,感谢他的救命恩人。
“前叔公的故事好多哇!”我感叹道。阿妈瞄我一眼,说:“前叔公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咱村的一些话,还是他带回来的外国语呢!”
“啊?”我注视着阿妈,一脸疑惑,“真的吗?”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不是真的?”阿妈凝视着我,“我村人说‘肥皂’,怎么念呢?”
“念‘色汶’。”我冲着阿妈说。
阿妈点点头:“对呀,‘色汶’就是马来语的译音啊。”阿妈顿了顿说:“咱村人对‘怕’字怎么说呢?”
我挠挠头,想了一会儿说:“沙巴。”
阿妈一听,也扑哧笑了起来:“沙巴,也是外国语啊。我会沙巴你吗?”阿妈冲我挤挤眼,我回过神儿来,嘻嘻地笑了。
五
前叔公捎信说,今天从茶阳码头“下洋客栈”回枫坑村。茶阳是广东大埔的老县城,距离枫坑村有几十里的山路。
阿妈灰黄的脸上忽然现出晨曦般的光彩。她梳理细柔乌黑的头发,用纤细白皙的手指在发丝上搽抹了一点儿茶油。
阿妈递上茶壶、茶杯,嘱咐我说:你和阿哥去塔子岗松树下等前叔公吧!我高兴地蹦起来:“好嘞!”我的眼前似乎出现前叔公伸出宽大的手掌,五颜六色的“罗蒂饼”散发出醉人的芳香……
塔子岗有一百三十级青冈石级,蜿蜒在山坡上,如一湾水洼。山顶有一座粗陋的塔子,塔底是通行的山路,塔上是三层阁楼,供奉着关帝、魁星。塔底两侧是供行人歇息的坐台。塔底两边墙上有行人、商旅用木炭题写的诗词、山歌。其中一首写道:“多少慈爱牵挂,送走岁月年华;多少忧虑牵挂,染白她的头发;眼泪为我串串落下,慈恩像永久不谢的花;世上有谁最伟大?就是我的妈妈。”
塔子前,矗立着一棵老松树,虬曲如凉伞,遮蔽着石路。微风吹过,发出沙沙沙的吟唱,纷纷落下细小的松针……我和阿哥经常在松树下扒松毛、捡松果、割芦萁、唱童谣。
“阿哥出门往南洋,两人情分爱久长,家中父母我孝顺,一切事情妹担当……”一首客家山歌,从塔子岗对面的山路上飘来,曲调渺茫而幽远,哀婉而萧疏。“哥,看,前叔公来了!”我手指前方,一个熟悉的人影渐渐清晰。阿哥踮起脚尖,双手拱成喇叭:“前叔公!”前叔公没有应答,一首山歌又破空传来:“送郎走哩转屋下,踏入间门正知差;对哩衣衫看哩看,泪汁双双到颏下……”
“前叔公——”我拉长声音喊。“嗳!”前叔公向我们招了招手。他挑着一担鱼盐、杂物,其中有一只南洋皮箱。我们慌忙帮前叔公卸下担子,阿哥拿着茶壶倒茶,我递上一杯水。前叔公笑眯眯地接过茶,说:“你妈真有心啊,还叫你兄弟俩半路上等我!来,吃罗蒂饼!”前叔公喝了一口水,用草帽扇扇风,吁一口气:“哇,家乡的水真甜!”歇息一阵后,阿哥帮前叔公挑起担子,一起回村去。
前叔公还没回家,先往我家走。阿妈笑吟吟地迎出楼门来。前叔公拍拍背带裤脚上的尘土,平静地说:“侄嫂子,阿吉托我将你老公的皮箱子带回给你,我亲手交给你,你给我签个字哈。”阿妈笑了笑,右手接过皮箱,左手接过前叔公递上的长长的钥匙说:“前叔公,辛苦您了!”阿吉是阿爸的远房堂兄,与阿爸一块在督亚冷锡矿里做工。
前叔公走了,阿妈拎着皮箱,回到奶奶的房间里,眼里噙着泪说:“妈,阿福的皮箱前叔带回来了。”奶奶从床上侧转身来,眼里闪出一丝光:带回来什么?阿妈将长长的钥匙插进箱锁,双手微微抖动着。刚打开皮箱,阿妈的脑袋嗡地一声:箱里什么也没有!没有钱,没有衣服,没有一封信!阿妈脸上变得灰黑,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压抑着,憋气着,忽然再也抑制不住了,呜呜地哭了……奶奶的嘴唇颤动着,转过身去。我的泪水汹涌而出。
六
全家人的希望像肥皂泡一样破碎。一只空皮箱,成了一枚扎在阿妈神经上的针。
有一天,奶奶长长地叹一口气,说:人家有皮箱钥匙,就是有金条,也早被拿去了!阿妈听出奶奶对前叔公的疑心,沉思一会儿说:无根无据的,我们怎么好怀疑人家呢?
奶奶眼里浮起幽怨,说:“这种事,抓他不到,赖他没错!你去问他,阿吉有什么交代!”
阿妈迟疑不决,进退两难地说:“妈!”
“快去啊!”奶奶拍着床,吼道。
“要去你自己去!”阿妈打了一个激灵。
“天啊!一个没用的东西,人家都往你身上泼尿啦!”奶奶哭了。
“我没脸去问!”阿妈的脸涨得通红。
奶奶气呼呼地骂道:“滚!你还留在家干什么?”
阿妈惊得目瞪口呆,嘤嘤地哭了。她哽咽地说:妈,老天在上,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阿妈拿了替换衣服,一溜烟走了。半路上,阿妈碰到了前叔公。前叔公问她去哪里?阿妈掩着双眼,不吭声,一闪而过。前叔公慌忙来到奶奶床前,奶奶给他一个背影。
我抽抽鼻子,红了眼眶,问:“前叔公,我堂叔阿吉有什么吩咐吗?”
前叔公愣了一下,说:“没有哇,就叫我转交一个皮箱。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这次,我跑到祖坟前找阿妈,阿妈不在。前叔公带着我哥俩,跑到天后宫去找,阿妈说她不回去了,她吃斋出家了。我和哥哥一下流出了眼泪。阿妈噙着泪花,说:你们回去吧。
前叔公说:“侄嫂子,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宫里住几天就回去吧,我们知道你的难处。”
一天晚上,前叔公用汕头买的一部八毫米家用放映机和一台手摇发电机,在枫坑村放映电影《米老鼠》和《卓别林》。这部黑白哑剧,轰动了整个村子。大家都说,前叔公发横财了,又是买田又是买屋的,还筹建村里的犹兴学校呢。小伙伴都眉飞色舞地谈论卓别林的幽默,但我和哥哥却乐不起来。
原来,前叔公最早做水客时,带出去的春叔包锡矿发财了,没几年成了锡矿王。春叔感恩前叔公,给了他一大笔钱。筹建犹兴学校,也是春叔委托前叔公办理的。
不久,督亚冷的堂叔阿吉来信了,说阿爸的几件衣物都陪葬了,他预支了矿里的钱,欠账还上了,身边只留下一只皮箱。
前叔公给阿妈送来了接济钱,阿妈回家了。他眼神儿有些躲闪,谎称说钱春叔寄来的。
前叔公七十岁那年,还要去南洋做水客。阿妈笑道:别把老骨头扔外国啦!前叔公走出塔子岗,呵呵笑,招招手,道:你们别送了,回去吧,我这次要凑足做水客一百次啊!
胡赛标,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会员,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福建土楼文学院院长,永定侨育中学香林文学社指导老师。曾在《人民日报》《国际日报》《印华日报》《千岛日报》《儿童文学》《中国校园文学》《意林·小文学》《金色少年》《少年文学周刊》《中学生》《中学生故事》《年轻人》《高中生》《初中生博览》《中华手工》等发表作品100多万字。作品入选《中国校园文学丛书·散文卷》《2021年度儿童诗精选》等。曾获2019年冰心儿童文学奖、第二届谢璞儿童文学奖等。
责任编辑:柴秀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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