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　禹[广　州]：小灰鹤

那只鸟从路边窜出来，一下挡住我的去路。九岁的我，第一次遇见这么大的鸟，个头比我还高，看上去单薄虚弱，细细的脖子，长长的喙，两只脚一瘸一瘸的，一对花生粒大小的眼睛，迟疑不决地盯着我。

它一定是把石油池子当成水面扎下去了。此时，它身上沾满黑黑的石油，它张开翅膀，奋力扑腾，扇起地上的尘土，又纷纷扬扬地落下，那灰头土脸的样子令人心疼。

它不远不近地跟着我，走走停停。一路上，我跟它说了很多话，我问它是不是天鹅？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是不是和我一样，肚子饿得咕咕叫……当然，它一直保持沉默。于是，我轻轻展开双臂，扮成鸟的样子，可惜我只会模仿公鸡的样子。但我有一种预感，它一定是想得到我的帮助。

大雄牵着黑狗来了，大黑狗见了鸟儿，一下子挣开链子，嗷嗷狂叫着扑了过来。鸟儿抖开羽翼，笨拙地跳跃，伸出长长的喙，抵挡大黑狗的进攻。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若不是我踢开大黑狗，它肯定凶多吉少。

大雄见我踢他的狗，冲上来和我支搏开，与全校数一数二的小霸王动手，我心里还是忐忑的，但我不能看着他把鸟抢走，希望它趁机远远地逃开。

但是，它没有走，大黑狗也不叫了。

大雄虽占上风，也没讨到什么便宜。最后，我们呼哧呼哧地松开手。

“今天的事不算完！”大雄凶巴巴地瞪着我。

我梗着脖子不甘示弱：“你敢，我去告老师。”

大雄略加犹豫，口气缓和了些：“要是你把《三国演义》小人书借我看，我就跟你讲和。”

“行。”我想，交个朋友总比多个冤家强。

“知道是什么鸟？”大雄问。

“天鹅。”我昂起头来答道。

大雄不屑地呲着小黄牙说：“是灰鹤。前几天，我爸去草甸子打过一只，比它大多了。看你这么拼命，是不是也想解个馋？”

“我不会吃它的！”

“鬼才信你。”

大雄领着他的黑狗，大摇大摆地走了，他的屁股上留着我的脚印。大黑狗不停地回头，冲我讨好地摇着尾巴。

小灰鹤在我家的鸡窝住下来，爸爸特意从单位拿回小半桶汽油，清洗它身上的油渍，我还去小河汊里捞小鱼喂它。

没几日，小灰鹤变得干净又漂亮，腿上的伤也好了，两翼下长出许多新的羽毛，光滑柔软。

“它应该回家了。”爸爸说。

“咱家不就是它的家吗？”我嘟囔着说。

这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小灰鹤在外面不停地鸣叫。我赶忙出来，它绕着我转了半天，然后，慢慢挥动翅膀，飞上了天空……

（作者系广州市天河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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