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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小说

朱 羊[大 庆]:大鸟



九月的萨尔图,火燎一般热。

人们大多吃过午饭了,白文化才走出学校的大门。

上午最后一堂课是语文,老师出了道作文题《我的爸爸》,白文化只写了一句话:我的爸爸在天堂。

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吼他:“白文化,八百字的作文,你一句话就交差了?难道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么?”

白文化觉得脸如火烧,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才好。

老师余怒未消,罚他放学后将作文写够字数才能回家。

他不想解释,很小的时候曾问过妈妈:“爸爸去哪儿了?”

妈妈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

“很远的地方是哪里?”

“天堂。”

他想,有朝一日应该去天堂看一看。

这时,一只大鸟从路边的草窠里窜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十一岁的白文化第一次遇见这么大的鸟,着实吓了一跳。大鸟的个头比他还高出半截,浑身上下布满脏兮兮的原油, 根本看不出羽毛原来的颜色。它张开一米多长的翅膀,不停地鸣叫着,声音惶恐而凄厉。

大鸟看上去凶,对人并无恶意,它的身体极单薄,细细的脖子,长长的喙,两脚一瘸一瘸的,一对黄豆粒大小的眼睛,迟疑不决地盯着他。

不用问,大鸟一定是把原油池当成水面一头扎下来了。白文化看着灰头土脸的大鸟,心里莫名有些难过。

大鸟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走走停停。一路上,白文化对它说了很多话,问它是不是天鹅,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是不是和自己一样,肚子饿得“咕咕”叫。大鸟两眼机警地盯着他,始终保持着沉默。

白文化灵机一动,展开双臂,扮成鸟的样子,但他只会学公鸡打鸣,希望大鸟能懂他的意思。另外,他有一种预感,大鸟一定是想得到帮助。现在,除了他,谁能帮它呢?

三旦牵着一条大黑狗从对面走过来,那狗见了鸟,猛地挣脱铁链,“嗷嗷”狂吠着扑向大鸟。大鸟嘶鸣着抖开双翼,笨拙地跳跃,同时伸出长长的喙抵挡大黑狗的进攻。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若不是白文化及时踢开大黑狗,大鸟肯定是凶多吉少。

三旦不由分说冲上来和白文化扭打在一起。与全校数一数二的小霸王动手,白文化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鸟被黑狗活活咬死吧?

白文化一边打,一边巴望着大鸟趁机远远地逃开,只要它安然无恙,哪怕被三旦揍一顿也认了。

但是,大鸟没有走,大黑狗也不再叫了。

三旦虽略占上风,可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两个人打累了,呼哧呼哧地松开手。

“知道这是什么鸟?”三旦没话找话。

“天鹅。”

三旦不屑地呲出一嘴小黄牙:“是灰雁,前几天,我爸去草甸子打过一只,比它小些,可香了……看你这么拼命,是不是也想解个馋?”

“我不会吃它!”

“鬼才信你。”

三旦牵着大黑狗走了,屁股上还留着几个脚印,大黑狗不停地回头,冲白文化讨好地摇着尾巴。

妈妈做好了午饭,怎么也等不到儿子回来,正要去寻,远远瞧见白文化领着一只大鸟回家,一颗心落了地,嘴里习惯地念叨一句:就知道贪玩儿!

白文化将大鸟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妈妈好奇地看了大鸟几眼:“行了,先留下吧。”

大鸟在白文化家的鸡窝住下来,妈妈特意从单位拿回小半桶汽油,替它清洗身上的油渍。白文化则去小河汊里捞小鱼喂它,他们很快成了朋友。白文化给大鸟起了一个名字,叫“大灰”。

大灰在母子俩的精心养护下,变得干净又漂亮,腿上的伤好得很快,两翼下长出许多光滑柔软的新羽毛。翅膀一张,一股风扑面而来,好有力。

“它想家了。”妈妈说。

“咱家不就是大灰的家么?”

妈妈摇头笑着:“谁也没有永远的家。”

白文化听得似懂非懂。后来他才知道,那天妈妈接到江苏老家的信,信中说,姥姥在去世前,一个劲儿念叨着他们的名字。

妈妈每次读信,眼泪都止不住地流......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白文化听见大灰在屋顶上高声鸣叫。

他来到院子里,大灰飞落到他的身边,依依不舍地围着他转了好几圈。

白文化轻抚着大鸟的翅膀:“我答应过你,养好伤,就让你回家。知道么,昨晚我做了个梦,你带着我飞上天,见到了爸爸,还有姥姥……”

大灰似乎听懂了什么,将头高高昂起,接着缓缓挥动翅膀,轻盈地飞上天去。

白文化仰着脸,慢慢地挥手,他不敢低头,唯恐眼泪滴到飘在胸前的红领巾上。

三旦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过来,手里扬着一串绿蚂蚱,大声喊:“大灰,我们都是好朋友,记得常回来看看呀!”

天空上,雁声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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