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　蘭[四　川]：咬着下嘴唇的小豆丁

一

罗豆丁总是咬着下嘴唇。  

豆丁的爸妈老纠正他：“豆丁啊，你长大了，不要咬嘴唇了。你看你这么大的小朋友，还有哪个会咬嘴唇？”  

豆丁爸妈说着，还会用手帮他把下嘴唇掰出来。  

有大人说小孩咬嘴唇，是小时候安抚奶嘴用久的原因，其实豆丁从来没用过。也有大人说，是缺乏安全感。总之，豆丁爸妈觉得咬下嘴唇，不是什么好事。  

豆丁可不懂那些，他最先是喜欢嘬着嘴巴吹口水泡泡，后来才开始喜欢咬下嘴唇的。  

豆丁仔细想想，从幼儿园到小学，还真没有像他这样爱咬嘴唇的同学。  

豆丁觉得很遗憾。如果有一位和他一样爱咬嘴唇的同学，那他们一定可以做朋友。  

就在小豆丁二年级生涯结束的那个暑假，一个随时都咬着下嘴唇的朋友，终于出现在豆丁生活里。  

假期炎热的中午，妈妈不让豆丁出门玩，说是怕太热中暑，让他在家午睡。  

大人真是不知道小孩的辛苦。午觉？豆丁怎么可能睡得着？  

豆丁家在蓝天小区，他家楼下有一棵枝叶茂盛的香樟树，树冠刚好盖过豆丁卧室的窗口。  

这棵大树，酷热时保护了豆丁窗台的阴凉。豆丁睡不着的时候，也有个有趣的地方可看。  

豆丁觉得，最爱这棵大树的，除了树上的那些鸟儿，就是他豆丁了。  

一天午饭后，豆丁一如既往咬着嘴唇站在窗前，看着树冠发呆。  

透过稠密的枝叶，他突然看到一只从来没见过的小鸟。  

那是一只淡黄色萌萌的小鸟，隔老远，豆丁也能看清小鸟左右脸颊上各有一团橙色的圆圈——就像六一儿童节表演节目时，老师给豆丁打的腮红一样。  

豆丁观察那只鸟很长时间，鸟儿终于发现了豆丁。  

豆丁兴奋地向鸟儿招招手，鸟儿居然飞向豆丁，歇在豆丁窗外的晾衣杆上。  

小鸟淡定地看着豆丁，头顶一簇淡黄的鸟羽，像一顶骄傲的头冠。  

豆丁用眼神和小鸟交流：嗨，我不会伤害你，我们能做朋友吗？  

小鸟黑溜溜的小眼睛看着豆丁，果然没有拒绝。  

豆丁转身跑去阳台，那里住着仓鼠罗小灰。豆丁用眼神和罗小灰商量，借它口粮一用。罗小灰果然很大方，没有拒绝。豆丁赶紧从罗小灰嘴下拿走食槽，一溜烟跑回卧室窗边，拿着装着坚果的食槽，讨好地伸向小鸟。  

只是豆丁手臂伸再长，也够不到小鸟嘴巴底下。但豆丁相信，小鸟懂他的意思。  

小鸟瞅了豆丁好一会儿，慢慢挪向豆丁。豆丁忙控制住激动，稳住想颤抖的手。  

可小鸟还没靠近食槽呢，又犹豫着往回走了。  

就这样反复走近走远，走远走近，小鸟终于靠近了食槽。它快速啄了一口，甚至都没啄到里面的坚果，就只嘴巴碰到食槽边，就立刻伸回脖子，回挪脚步又走远了。  

是豆丁没把准备建立友谊桥梁的意思表达清楚吗？看来靠眼神还不够，得解决语言不通的问题。  

豆丁想到一个办法，他向妈妈借来手机，搜索鸟叫声。果然，手机里的鸟鸣一响，小鸟偏着头，专注的样子，侧耳倾听。  

听了一会儿，小鸟跟着鸟鸣声，有节奏地伸起了脖子，还不时啾啾唱两声。  

就这样，豆丁通过食物、音乐，还有自己的诚意，成功把小鸟请到了家里做客。  

二

小鸟刚进豆丁房间还有些惊慌，豆丁也不敢靠它太近，他们相互观望了一会儿。  

豆丁试探着把食槽放在书桌。  

小鸟适应了一会儿后，胆子慢慢大起来，还真飞上书桌，吃起了坚果。  

豆丁可是个好客的主人，忙跑去给小鸟拿来一杯水。  

豆丁自己也没想到，就这样初步建起了友谊的桥梁。  

豆丁拿手机给小鸟拍了照片，通过百度知道，这只小鸟叫玄凤鹦鹉，是可以家养的小型宠物。  

鹦鹉吃饱喝足后，居然飞到豆丁的头上，不动了。  

是把豆丁的头发当做窝了吗？豆丁笑了起来，同时又担心鹦鹉消化太快，原地便便尿尿。  

妈妈听到笑声走进豆丁房间，发现了这位客人，想放走它。  

豆丁怎么舍得，苦苦哀求。他好不容易有了个新朋友。  

“妈妈，你看看它。它也喜欢咬下嘴唇。看在我们都喜欢咬嘴唇的份上，就多留一会儿吧。“  

妈妈凑近一看：“哈，还真是！”  

还没等豆丁发眼泪大招呢，妈妈就让步了，答应鹦鹉暂时在家里做客。  

这个下午，豆丁过得很开心。没想到鹦鹉这么容易亲近人类，它歇在豆丁食指上允许豆丁抚摸它的发冠和背羽。  

“小凤真乖！”豆丁自然而然地给鹦鹉起好了名字。  

小凤真的很乖。连爱干净的妈妈都喜欢小凤，夸它长得漂亮，还通人性。  

妈妈说一看就是别人养了很长时间的宠物，天黑前一定要送它离开，否则天黑后小家伙会看不清路回家，它的主人会很担心的。  

豆丁很不想小凤离开。  

妈妈开导他说：“也许是一位老爷爷或者老奶奶养的呢，小凤没回家，老人会担心的，没有小凤的陪伴，老人也会孤独的。”  

豆丁觉得妈妈说得有道理，在天黑前，还是打开窗户，送走了小凤。  

小凤走后，豆丁很失落。  

夜幕降临时分，还站在窗口。  

豆丁发现楼下垃圾房围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对着垃圾房的屋顶指指点点。  

豆丁定睛一看，呀，屋顶有一只淡黄色的小鸟，已经被大家包围了！  

那是小凤！  

豆丁连忙开门往楼下冲，一边跑，一边喊：小凤！小凤！那是我家飞出去的鸟！  

豆丁向垃圾房奔跑的时候，看到有大人已经伸手想去捉小凤了。小凤扑腾翅膀飞了起来，飞在大人们头顶。  

通过和小凤一下午的相处，豆丁知道，小凤这是在找可以歇的手臂。可是大人们都举着手摇晃着想捉鸟，没有一只手臂可给它歇息。  

豆丁冲破包围圈，抬起手臂。小凤真的飞向豆丁，停在豆丁的手臂上。  

大人们惊叹不已。  

豆丁举着小凤，得意地跑回了家。  

三

“看来小凤不认识回家的路了。”妈妈判断说。  

豆丁非常赞同妈妈的判断，因为妈妈接着表示，如果这么让它飞出去，它反而会有危险。最好能找到小凤的主人，由豆丁亲自把小凤护送回去。  

豆丁忙表示同意，这样，小凤不就能在家多留一段时间了吗？  

豆丁家没有喂养鹦鹉的经验，在大家吃饭的时候，豆丁也喂小凤吃一点米饭。  

小凤弯弯的喙和它大舌头的配合下，一粒一粒地吃起了米饭，还津津有味。  

后来妈妈给罗小灰的食槽添加食物的时候，小凤飞过去争着吃，豆丁才知道小凤更喜欢吃小小的坚果。  

妈妈在仓鼠笼子顶上盖了一层报纸，报纸上放上装了仓鼠粮食的食槽，还有一小碗水。小凤的饮食问题就解决了。  

相处了几天后，豆丁发现小凤对光线很敏感，总是天亮开始唱歌，灯灭开始睡觉。这就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了吧。  

为了维护小凤的作息习惯，豆丁开始自觉地早睡早起。  

豆丁其实思考过，如果晚上一直不关灯，小凤是不是就不会睡觉呢？  

他很想开一晚上灯，做个实验看看，可一直没付诸行动。一是没舍得打扰小凤，二是他自己也定时就困了。  

小凤在家最麻烦的事，是它尿尿便便以及羽粉过多。  

豆丁知道，因为他喜欢这位新朋友，所以家人们都接受了小凤的卫生问题。  

这也许就叫爱屋及乌吧。  

四

为了找到小凤的主人，妈妈打印了一叠鹦鹉寻主启示，就在四处张贴的时候，被小区的保安批评了。  

豆丁觉得保安批评得对，怎么能四处随意张贴，破坏环境呢？  

妈妈只好认了错，拜托物业帮忙找主人。  

时间慢慢过去，小凤的主人依然没有消息。  

一天，豆丁妈妈居然跑去垃圾房，翻起了垃圾。  

妈妈拿着一块废纸皮回来，豆丁才知道，妈妈在路过垃圾房时，看到一个纸箱，里面装着印有鹦鹉粮食的包装袋。她在纸箱上看到有电话号码，于是撕了有电话号码的纸皮回来。  

妈妈一边说，一边告诉豆丁，现在大家的生活中，快递箱子变多了，一定要妥善处理快递箱上的个人信息，最好是撕掉销毁，不要造成个人信息泄露。  

豆丁心想，妈妈拿回纸皮上的电话号码，算不算盗窃个人信息呢？哎，好在妈妈不是坏人。  

就这样，妈妈通过那个电话号码，联系上了一位老爷爷，老爷爷说他家确实走丢了一只玄凤鹦鹉。  

妈妈和那位老爷爷商量好了，让豆丁带着小凤，在爸爸的陪同下，给老爷爷送回去。  

豆丁非常舍不得小凤，为了老爷爷不孤独，还是和爸爸一起，带着小凤，去了老爷爷家。  

老爷爷家就在本小区，豆丁和爸爸很快就走到了。  

按了门铃后，老爷爷开了门，看到豆丁肩膀上的小凤，摇了摇头。  

原来老爷爷在电话里说错了，他走丢的是一只小太阳鹦鹉，不是玄凤鹦鹉。  

老爷爷还是开心地邀请豆丁和爸爸到家坐坐，参观下他养的鹦鹉。豆丁可想进去看了，拉着爸爸进了老爷爷家。  

老爷爷见到豆丁很开心。因为他们有个共同点，都很喜欢鹦鹉。他们立刻就成了好朋友。  

客厅里，爸爸的电话响了起来，爸爸在客厅接电话，豆丁跟着老爷爷，走进了一间专门养鹦鹉的房间。  

那间房间里，豆丁看到一棵树，树上有好多只各种色彩的鹦鹉。  

奇怪的是，那些鹦鹉都是布偶的样子。  

豆丁疑惑地看了一眼老爷爷，爷爷笑了笑，一挥手，布偶鹦鹉们居然拍拍翅膀活了过来，围着豆丁和老爷爷飞来飞去。  

豆丁惊讶地看着老爷爷问：“爷爷，您是魔法师吗？”  

老爷爷把食指放在嘴边，笑了笑说：“这是在训练他们飞行呢，搬家的时候，要飞很远很远的路。没点力气怎么行？”  

“爷爷，你们要搬家了？搬到哪里去？”  

“现在北方的森林又开始茂盛起来，我们准备回森林去。就等小太阳鹦鹉呢，等它回家，就一起出发。”  

爷爷说完，站到一个篮子里，鸟儿们衔着篮子，带着老爷爷飞了起来……  

那天，豆丁是被爸爸背回家的，据爸爸说，豆丁在老爷爷家沙发上睡着了。临走时，老爷爷非要送豆丁一样礼物：一只毛绒玄凤鹦鹉。  

难道豆丁在老爷爷家看到的，只是一个梦。  

豆丁后来找时间专门又去了老爷爷家，可老爷爷家居然在装修。工人叔叔说，房子换了新的主人。豆丁问以前的主人呢，工人叔叔说，那就不知道了。  

看来老爷爷真的已经搬走了。

  

五

暑假过了一大半的时候，小凤真正的主人，被物管找到了。  

小凤的主人，原来是位年轻的小哥哥。小哥哥因为工作出差去了趟外地，可能是小凤很孤单，可能是小凤很想念小哥哥，它在窗口找到一个缝隙钻了出去。  

可小凤不仅没找到小哥哥，还回不去了，才开启了它的流浪生涯。  

小哥哥很感谢豆丁对小凤的收留，给豆丁带了一大堆零食，领回了小凤。  

豆丁其实不想要小哥哥的零食，他想把小凤留下来。可看着小哥哥和小凤亲昵的样子，还是忍住了没说。  

暑假就快结束了。中午的时候，豆丁已经习惯在窗口看着树冠发会儿呆。  

他幻想着老爷爷已经带着鸟儿们克服困难，安全地回到北方森林，过上了自由自在的生活。  

晚上睡觉时，豆丁会抱着毛绒玄凤鹦鹉。他希望小凤再也不流浪了。  

后来，豆丁咬下嘴唇的时间随着年龄增大，慢慢变少了。但就算豆丁还咬嘴唇，爸爸妈妈也再不说他了。因为豆丁会说，他只是想起了他从前的朋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作者简介：  

冰蘭，本名张晓利。八零后巨蟹女，四川成都人，自幼喜爱文学、绘画等。部分童话、诗歌、散文、文学评论散见报刊。绘画师从著名油画家林兰翔先生。创作童话形象、插图少许。

（责任编辑：王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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