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荣华[江　苏]：绿青蛙的暑假

在穿村而过的串场河河边浅水里，有一石鼓，稳立水中，它曾经是小华家专用的水码头。自从前年他家搬到村里居民点上集中居住后，这水码头便一直闲置着。但小华一有空，便到水码头来玩，他有一个秘密藏在石鼓里。

这石鼓里面是空的，在水下，有洞口与河水相通。因此，石鼓里也同样地盛满河水。石鼓上方还有一洞口，从上方的洞口可以看见石鼓里的水位，可以从这里伸手进去触摸到石鼓的内壁。至于，那隐蔽在水下的秘密洞口，有一只绿青蛙知道。绿青蛙就住在石鼓里，但它时常从水下洞口出发，到小河里游玩。

不过，它跑不了多远，这只绿青蛙是小华的好伙伴，它腿上系着一根长线。它的活动范围就是以石鼓为圆心，画出的一个圆。小华每次到水码头来，他蹲身在水码头上，伸臂往石鼓里一捞，便挑出一根线来。小华收线时，只见，小河水面上便浮起一只绿青蛙，它伸直被线拴着的后腿，以这种特别的游泳姿势，急速地向小华倒退过来。

小华对绿青蛙说话时。它本来就凸起的一双大眼睛，此时，睁得更大了，它专心地听小华讲话。

小华给绿青蛙讲故事，绿青蛙十分爱听。只要小华讲动人的故事，青蛙便听得入神。经常地，他从头顶烈日的正午时分说起，直到夕阳西下晚霞红遍的时刻。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愉快度过了。

这个周末，小华急匆匆地来到水码头。他有一个有趣的故事，急于与绿青蛙分享。他到了小河边，大步跃上水码头，接着，他蹲下身来，熟练地捞起长线。可今天不同寻常，水面上没有浮起那熟悉的身影，始终不见绿青蛙倒退回来的情形。收完线后，小华手拿断线，心里纳闷着，绿青蛙去了哪？

小华沿着河岸来回走了七、八步，寻找绿青蛙，但没有收获。小华决定扩大搜索范围，绿青蛙是他好朋友，他一定要找到它。

小华沿着河流逆行而上，他遇到的第一个挡道的是一条水蛇。

走开，走开。

小华对水蛇喝到，可狂妄自大的水蛇，沒把小华当一回事。小华对它的喝斥，它只当着耳边风。它长鞭似的身躯，横挡在小华面前。水蛇昂起扁平的三角脑袋，两只小眼睛里，充满着挑衅的眼神。

小华停止了口头警告，他心里明白，必须用实力说话，以实际行动来教训这条水蛇。

小华后退两步，从水里捞起一根树枝来。手中有了家伙，小华又大胆地向水蛇走去。

这条水蛇是一个自信过了头的家伙，它明明已看见小华捡起一根树枝，这根树枝是专门对付它的，它仍鲁莽无知地向小华游去。

小华定住身子，水蛇也停止游动。如两军对阵，看谁先出招。

小华伸出手里树枝，试图拔开蛇头。谁知，暴躁的水蛇，竟向上窜起身来，沿着迎面而来的树枝向上滑去。顺着树枝，蛇首急速地窜向小华的手臂。

小华是玩蛇高手，面对水蛇咄咄逼人的进攻态势，他并不惊慌失措，其实，他早料到水蛇会有这一招，在蛇头快要靠近他左手时，他猛地向空中旋转一下树枝，使得树枝连同水蛇，被一百八十度地转了方向。

说时迟，那时快，小华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时机，他左手一下子抓住眼前的蛇尾。而当水蛇欲调头来反咬他一口时，但为时已晚，蛇尾已被小华牢牢掌握。紧接着，小华猛地一甩手，蛇首便万般无奈地被迫调头回去。

小华抖一抖左手腕，蛇身的所有关节都被摇晃起来，三、五个回合下来，水蛇身体里已出现多处关节脱臼。

不能再摇了，再摇的话，我就成了一条死蛇了。

水蛇痛苦地叫嚷着。小华这才停止摇晃，因为，他不想要一条死蛇，他还要问它话呢。

先前就放老实一点，何苦于此呢。你说，你看见绿青蛙没有？

你先松手，放我下来，我才能把一句话说完整。

水蛇央求们地说到，小华听了，才将它放下来，使它的身体平躺在水面上。

我看见绿青蛙的，两天前，它从这里经过。当时，我还打它主意呢，可绿青蛙的防范意识极强，它很快地离开了这里。

水蛇尽可能详细地说出当时的情形。

幸亏你如意算盘落空了，否则，你现在就立刻丧命了。

小华态度咄咄逼人地对水蛇说。

它游得那么快，像有什么急事似的，我刚到这里，它已游出五、六米远了，我从来沒见过它游得这么快。

水蛇补充说到。

滚。

小华低吼一声，但水蛇却没有逃跑。水蛇真贱，这时，它忽然产生了与小华一起去旅行的冲动。

你为何不走？

我想跟你一起去找青蛙。

笑话，你想吓坏我的青蛙么，自古以来，蛇与青蛙都是不共戴天的两种动物。你快滚。

水蛇见小华态度坚决，它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小华。

小华沿着河岸，继续涉水向前。河里大鱼都在深水里活动，只有小鱼在岸边浅水里觅食，而小鱼容易受惊，小华的脚步声，吓得小鱼儿，早已逃往河心，使得小华连一条问路的小鱼都抓不着。

突然，小华眼前一亮，他见到一只大螯龙虾，因它的虾洞就筑在浅水边，它听见水里动静，便立刻溜进洞里，但仍在浅水边。

小华在龙虾洞口处停下来，他想问一问它是否见到过绿青蛙，可虾洞很深。小华曾经掏过龙虾洞，因此，他有这方面经验，一般而言，龙虾个头愈大，它居住的虾洞就愈深。像刚才进洞的龙虾，它的巢穴，估计一只胳膊伸进去，也未必能触底呢。好在它的洞口贴着水面，万一胳膊伸进去，还够不着龙虾的话，他可以将洞口拓宽一些，以便贴着洞口尽可能地伸长手臂。

龙虾洞里的水比外面河水要更清凉一些。而且，这个龙虾洞里很宽敞，小华的胳膊伸进去，几乎蹭不到内壁上泥土。当小华身体完全趴在水面上，鼻子里的呼吸气，吹嘘得水面不住凹陷下去，又还原回来。他的右手终于触摸到洞底。奇怪的是，龙虾沒有在洞底束手就擒，好像它人间蒸发了一般，龙虾去哪了呢？

小华正在纳闷之际，他忽然弹起身来，似乎洞口突发一股巨大的推力，推得小华猛站起身来。原来，这只龙虾没有藏身洞底，而是贴身在内壁上，当小华的右手在洞里四下摸索，搅得满洞的浑水时，龙虾被呛出洞来。它刚出洞口时，使劲一蹦，差点跳到小华脸上，因此，小华紧急起身避让。

在浅水边，小华轻易此逮住了这只狡猾的龙虾。小华两指捏住龙虾的身子，任它的双螯在空气中胡乱挥舞。

看你能折腾多久，等你舞够了，再与你说话。

你夹得我身体快成两截了，我能不折腾吗？我呆在自己的家里，又没招你，惹你，你为何找我麻烦呢？

谁找你麻烦了，问你一件事都不行么？你吓得像个鬼，以为躲进洞里就安全了？

问我何事？你快说。你先放我下来，我决不会逃跑的，还不行么？

于是，小华将龙虾放到水里，龙虾遵守着自己的诺言，并未逃跑。尽管洞口就在它身边，近在咫尺，但他始终克制住自己，没有逃跑。

你见到绿青蛙了么？

见到了。

何时？

昨日中午，当时，它从我洞口经过时，洞口正有一群美味的芽虫游过，我以为它是来与我争食的呢，我挥螯吐沬，准备与它打一架的。可它不理我，它说它的美味在远方，那里有丰盛的大餐，正等着它去赴宴呢，说完，便匆匆地游了过去。

它说是什么美食了吗？

我沒有进一步问它，只要它不关心我的芽虫就行，我哪会去问它吃什么呢。

滚吧，一个十足的吃货。

可我不想滚蛋呢。

那你想干什么？

小华问它到。

我想跟你一起去找青蛙。

小华听了，心里一乐，他暗想到，怎么这一路上遇到的都是热心肠的家伙啊。不过，他表面仍是板着面孔，冷冷地问它到：

你能帮助我么？你只是个累赘。

不。你知道虾兵蟹将的意思么？我可以当你涉水的一员虾兵啊。

小华听得心软了，正好他一人前进，有一点孤独。再说多一个帮手，就等于增添一双搜索的眼睛。于是，他就收下虾兵，他们一起向前。

龙虾在前，小华在后，他们在浅水里一路向前。从上午一直寻找到下午，已经过去了五小时，走了很远的路，小华又想找一个问路的了。

就在这时，忽然，前面的龙虾折返回来，躲在小华身后，向他寻求保护。小华抬头一看，原来，前方有一只细腿长颈的白鹤高高地站立在水里，这是一种专门吃河里鱼虾的鸟儿。

这时，白鹤发现了小华，它自知不是人类的对手，于是，它双腿一蹬，身子便弹至空中，接着，它展开双翅，有力地拍动翅膀，便高飞远去了。

小华惊飞了白鹤，无意间，保护了龙虾一回。小华知道，白鹤是不会善甘罢休的，它飞走了，还会飞回来，小华想抓住这只白鹤，亲自拷问它，是否知晓青蛙的行踪。那么，如何才能抓住这只会飞的白鹤呢？小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河面上，铺展着大片的荷叶。一面面荷叶，像是清一色的绿伞，为这一带河水送上一片荫凉。小华挑一张最大的荷叶，当着一顶帽子，顶在头上。他又掐一截荷茎的空管，咬在口中，供自己潜水呼吸。他身子完全潜伏在水里。看上去，与周围的荷叶一般无二。

白鹤未飞回来时，小华就一直在水里潜伏忍耐着。当白鹤一步步走近他时，小华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他故意放出龙虾来，在白鹤面前活动。果然，白鹤见到龙虾时，它迈着大步，向小华潜伏的位置越走越近。五米，三米，一米，不足半米了。小华猛然出手，双手紧紧握住白鹤的一条腿。白鹤本能地使出惯用的逃生技俩，它双翅拚命地扑打着。欲带上小华一起飞向天空，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我等你好久了，别扑翅膀了，煮熟的鸭子，我会让你飞走吗。

小华得意地对白鹤说。

我沒招你惹你，你为何要煞费苦心地捉拿我呢？

你说不定已招惹了我，只是，你不自知罢了。我问你话，你必须如实回答。若说半句假话，我立刻折断你的细腿。

别使劲了，我腿快要断了。我就靠这双腿吃饭呢，你折断我的腿，就等于要了我的命啊。你提问，我一定是实话实说。

行。我问你，近日，你有没有捕食过一只绿青蛙？

白鹤听了，又认真地一会。然后，它低头对小华说：

这星期里，我捕食过两只青蛙，但都是灰色的。

你再仔细想一想，是一只后腿拴着长线的绿青蛙。

白鹤听到这里，它提高声音，以肯定的语气回答小华：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肯定没吃过腿上拴着线的绿靑蛙。別说是绿青蛙了，就是任何颜色的带线青蛙，我都一律不吃。我宁愿饿着肚子，也不会去吃一只带长线的食物。我有过深刻教训，吞食过一只带着钓线的鱼，结果，将一只鱼钩吞进肚里，害得我三月不能进食，至今还遗留下腹痛的毛病呢。

我信你的话，你走吧。

小华一松手，但白鹤没有飞起来，这就奇怪了。

你为何不飞走？

我想跟你一起走。

为什么？

你不辞辛苦地寻找绿青蛙，可见你对动物多么富有爱心。你深深地感动了我。我愿意与你风雨同行。

你就收留它吧，它能飞到天上去，为我们搞空中侦察呢。

这时，龙虾替白鹤求情说。龙虾深有体会，这时，白鹤最需要有人帮它说一句好话了。

小华听了，觉得龙虾的话，言之有理，他的确需要一位有远见的助手呢。于是，他也收下了白鹤，让他在空中与他们同行。

夜幕降临，繁星满天。这时，青蛙、夜虫们都活跃起来，夜晚是它们娱乐与进食的好时光。它们在野外大合唱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仿佛，它们的数量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小华没有回家，他们仍在黑暗中继续寻找他心爱的绿青蛙。漆黑的原野上，虽然，沒有灯光的照明，看不清任何一只小动物，可从它们的一片喧哗声里，小华完全听得清，这是蟋蟀鸣叫声，那是青蛙在歌唱。此刻，小华听声辩蛙，继续寻找他的绿青蛙。

不知不觉的，小华听凭着蛙声的引导，从小河里上岸，沿着连通田野与小河的水渠，走进水田里。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其实，早在稻花飘香之前，于秧苗郁郁葱葱之时，青蛙们便蜂拥而来，进入秧田里捕捉害虫。它们像是在展开一场捕捉害虫的比赛似的，相互争相报出自己今晚捕捉到害虫的成绩。

我捉了五只。

我已捉到第十只。

我已捕食了二十只害虫，我是今晚的冠军吧。

我已捉二十二只呢，可我还没吃饱呢。

小华断定，他的绿青蛙就在这水田里，等天亮以后，再继续寻找。

第二天，小华还有田野上的草棚里睡觉呢，但被白鹤闹醒了。原来，白鹤飞回来，向他报告，它已在前方第九块水田里，发现了脚系长绳的绿青蛙。

小华听到这消息，他一跃而起，迅速向第九块水田方向奔去。

但在第五块水田边，小华就停了下脚步。只见，龙虾以双钳夹着长线，倒拖着绿青蛙的身子过来了。

绿青蛙，你为何不跟我说一声，就跑到这里来了。

对不起主人，我正为农民伯伯忙着捕虫呢。

原来，绿青蛙溜出来，不是开小差。而是，它为了不耽误农时，它急匆匆地赶到这水田里来，捕捉吃粮食的害虫呢。青蛙不忘初心，它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青蛙是农民伯伯的好朋友。小华感到内疚，他暗暗责怪自己，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对不起主人，我做错事了。

绿青蛙再次向小华道歉。

你沒有错，你做得对。是我疏忽大意了，责任在我。

小华弯下腰，捧起绿青蛙，真诚地它说。并问它：

秧田里害虫多么？

多。秧苗长势越好，害虫就越多，害虫专门与农民对着干。

那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呢？

当然是时间充裕才好，最好是一个夏季都呆在这里。

行。那我放你三个月假。

太好了。

绿青蛙兴奋地嚷到。接着，它双腿一蹬，便“咚”的一声扎入远处的水田里。

你回来一下。

小华又喊它到。

做啥？

绿青蛙疑惑地游到小华脚下，它担心小华是否反悔了。可小华却按住它身子，为它解除了腿上系着的那根长线。

这长线系在你腿上，会妨碍你捕虫的。万一被水里漂浮的小木棍缠绕住的话，会要了你的命。

当解除了腿上的长线后，绿青蛙又跳入秧田里。这回，它跳得更远，因为，它腿上少了长线的羁绊。

三月后，在石鼓里见。

石鼓里见

绿青蛙重复着，向小华承诺说。

小华转过身来，又对龙虾与白鹤说到：

你们都应该向绿青蛙学习，为农民伯伯多做益事。

是。

龙虾抢着回答到，因为，捉虫也是它的看家本领。而白鹤虽然不会捉虫子。但是，它也表态到：

今后，我不但不伤害青蛙，还会努力保护青蛙，让它一个夏季里都为农民伯伯安心捉虫。

作者简介

李荣华，中国电力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二届电力作家高研班学员。在《青春》、《脊梁》杂志发表“好事多磨”、“风起云扬”、“家园烈火”等中短篇小说；出品“繁枝茂叶”散文集；“回家过年”获北京青年报征文一等奖；“与上司吵架以后”获中国青年报征文一等奖。中篇小说“起点”获中国电力文学艺术协会、中国电力作家协会共同举办的主题征文小说奖。故事“一澡难洗”获得国家电网工会主题征文征文比赛二等奖。现供职于国家电网江苏省电力公司盐城供电分公司。

（责任编辑：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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