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背着个布袋从县城回来了。
小镇到县城17公里,从村里花一小时走到镇上,就可以坐4毛钱一趟的班车到县城。父亲很节约,赶县城一般都是步行。
记忆里,每到过年,父亲才带着我进城。因为平时去县城都是步行当天来回,那种辛苦,不是我能吃得消的。
赶县城是件很快乐的事,因为县城里有父亲的舅妈,也是我的舅奶。父亲是舅奶唯一的直属亲戚,所以对我们的来往显得尤为亲热。
舅奶过去一直在县城开旅店,后来年纪大了,又在县城繁华地段摆摊卖小百货,手里攒了不少钱。到底有多少钱我们难以知晓,只晓得过年去舅奶家,睡觉的被子想盖多少就能拿多少;多住几天,想吃什么都能吃到;走时,一定还会带一大包在乡下绝对看都看不到的各色零食;手里偶尔还能得到舅奶私下塞的几毛零钞。而让父亲最高兴的是,能得到舅奶给的洋火、肥皂等在乡村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的紧俏物资。村里很多关系户,也靠我家偶尔接济一点这些生活必须品。
县城有个亲戚,注定我能在伙伴们面前炫耀一番,也是我家在村里很有面子的一件事。
一直盼着过年,因为过年能去舅奶家,能睡得特别暖和,还能吃到好多平时吃不到的好菜,更有零食和零花钱。父亲估计不太喜欢过年,因为平时也能经常为了洋火、洋油和肥皂之类物资,去舅奶家求助。
父亲刚坐下,我就跟几个伙伴凑了上去。打开布袋,里面除了不少火柴和肥皂外,居然还有一个白纸包着的东西,白纸已被食油渗透,洋溢着食油和饼的香味。
我知道,这是父亲带给我的零食了。
父亲小心打开白纸,里面是一个白里透黄的饼,比过去吃的饼不同,这种饼圆圈稍小,而且表面也没沾上芝麻,还不太平滑,一直在掉渣脱粉的样子。
父亲告诉我,这叫月饼,是每年中秋才吃的一种饼。接着,父亲将饼分成两半,又将一半分成四份,我和一起来家里玩的伙伴每人得到一半的四分之一。剩下的那一半,父亲用纸重新包起,拿走了。
和伙伴们跑到门前大树下水沟边坐着,开始享受这月饼带来的快乐。
看着伙伴们几口就吞下这平时绝对没吃过的月饼,我却选择慢慢品尝。月饼刚吃进口里并没什么味道,因为全是质地酥脆的月饼皮。突然,一块硬物碰了一下牙,难道饼里还有没洗净的石子?但随后,我全身颤抖了一下,一股冰凉的甜味直浸心脾,那感觉,那幸福,至今都难以忘怀。
这就是月饼,外皮酥脆,内陷香甜的月饼。
晚上睡觉前,父亲把剩下的那一半再给我,让我偷着吃完。可拿在手里怎么舍得一下吃完呢,就这半块月饼,我每天总要打开看几眼,闻几闻,再先舔上几舔,轻轻咬一小口,又重新包起来。就这样,被我欣赏和品尝了四五天才彻底解决完。
一晃40年过去了,月饼的发展也是日新月异,突然记起已多年没吃过月饼了。除了医生经常告诫少吃,主要还是现在的月饼怎么也刺激不了我的食欲。
前几年到农村采访,看到有做月饼的作坊,专门打听那种最简单的冰糖月饼,回答由于价低利润薄,早就不做了。
其实,就算能买到当年那种冰糖月饼,估计也吃不出当年那种香甜和幸福感来吧。
作者简介:
黄中元,网名不忘本,大别山区麻城人,湖北省作协会员,荆州市作协网委会副主任,供职于湖北省江陵县文化和旅游局。
责任编辑:赵春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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