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时,我是一个害羞又胆怯的人,所以小时候我只有一个玩伴,也正因为如此,到现在我仍然能在泛黄的记忆里,快速准确地搜寻到她的影像:黑中带黄的脸显得有点枯瘦,梳着两个整整齐齐的麻花辫。每次想起她时,好像连她的声音也在耳边回响,响起的是我们的童年。
小时候的天空好像总是灰蒙蒙的,透露着遥远又清冷的气息,仿佛是一个从未存在过的地方。在那个村庄,时间好像永远都是下午和夜晚。
我忘了许多的事,却对她家屋内屋外的摆设记得很清楚。我们经常趴在她家门前那个已经废弃了的石滚子上玩过家家,每到雨后天晴,石滚子中间的凹槽被灌满了水,我们不得不一点一点地把里面的水舀出来,让它变得干干爽爽,这才可以放心地扑在上面玩,不用担心弄脏了衣服会被奶奶唠叨。有时,我们也会在一堆已经生了苔的碎砖头缝里捉蛐蛐,但又害怕会突然爬出蛇和蝎子。直到天空擦黑,听到她奶奶叫她吃饭,顺便问我吃不吃,我才会不好意思地回家,仿佛多待一刻就会有想蹭饭的嫌疑。
到了夜晚,奶奶围着灶台做饭,爷爷帮忙烧火,我就坐在爷爷坐的小板凳上,听爷爷夸张地讲一些怪力乱神的故事,一边看着窗外一边吓得哇哇大叫,却还求着爷爷再讲一个。这时,奶奶便会怪爷爷吓小孩,不让他再讲了。有的时候,爷爷忙着喂家里养的小羊和老牛,奶奶便会自己烧火,奶奶烧火的时候就会一边扒拉着柴火,一边教我唱一些很老的歌,我那时学会了不少,如今却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最让我记忆深刻的还是小时候过节的日子。那里被人们重视的节日只有中秋节和除夕。中秋的夜晚,放完一挂小炮之后,爷爷便会把他做的红漆小方桌搬到院子里,我们坐在星星和月亮下面,吃奶奶多加了两个鸡蛋的菜。至于月饼,它是不能随便放在桌子上的,因为家里有猫,还有我。奶奶会把月饼和一些饼干、麻叶、馓子放在一个筐里,然后把筐挂到房梁上,只有我眼巴巴地跟奶奶撒娇。到了下午,奶奶才会把筐取下来让我挑选,但不能吃太多,怕我不好好吃饭。现在想起来,奶奶亲手炸的麻叶是最香的。
过年是最热闹的,但人声嘈杂的都是附近的邻居,我家依然是我和爷爷奶奶三个人。尽管如此,我们过年的一个环节都不会少。从吃完中午饭,爷爷奶奶就开始忙活,主要还是忙着做年夜饭,奶奶会把腊月炸好的鱼和粉条一起炖炖,烧一锅香糊香糊的土豆炖鸡,从烟囱里飘出的炊烟仿佛也带着香味,再炒几个小菜,这就是我们这一年最丰盛的一顿了。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叫“果子”的点心,月牙形状,外面裹了白色的粉,里面是晶莹剔透、甜丝丝的糖浆,大人是不怎么喜欢吃的,专门用来哄小孩和走亲戚。再过一会儿,听到家家户户的鞭炮声,就知道年夜饭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我便会跑到堂屋等着,帮爷爷点上红色的蜡烛,搬出刷红漆的大方桌,再陆陆续续地把饭菜端上桌,我就乖乖坐在桌子边,等奶奶忙好给我一张五块、十块的压岁钱。吃完饭,爷爷奶奶围在电视前看春晚,但看不了一会儿奶奶就会开始打盹,我不爱看春晚,便缠着爷爷一起放可以旋转的小烟花,觉得这一天便是一年中最开心的一天了。除夕夜就热热闹闹地过去了,村庄里的人在喜悦中又迎来了新的一年。
我的村庄是一个离我很遥远又很近的地方,远到我再也回不去了,却又可以随时回去看看爷爷奶奶。它承载了我许多珍贵的记忆,一想起来就会觉得像是散发着光芒的画卷,明亮而不刺眼。
作者简介:
王宇洁,22岁,本科毕业于合肥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目前于黑龙江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研一在读。
(责任编辑:王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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