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丽燕[温　州]：桂花秋千

桂花在我家那边并不叫桂花，而是叫木樨。

小时候，小孩子间的情分都是极好的。我常常去同学家玩，其中一个同学住在西坑底，那里到处都是桂花巷。

人未到巷子前，桂花的香味儿就早早地跑出来相迎了。那镶金带玉的木樨味，就好像隔了座山的瀑布在石壁上敲打、飞溅，隐隐约约，不大清晰。风一吹，空气又仿佛是街上的一个时髦女郎，那女郎带着点甜味健步如飞地向我们袭来。当我走向巷子时，竟觉得自己头发丝都带着沁人心脾的醇香。

我同学住在巷子的尽头，家前面是条浅浅的小溪，右边是座山，后边是棵桂花树，和邻居家围成个圈。同学的妈妈在桂花树小腿般粗的树枝上安了一个秋千，麻绳简单地绕在枝上，下面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木板。看着细细的树枝，我真担心秋千坏了。

我家并没有这样一个院子，也没有这么一棵树，更没有秋千。我还是一屁股坐了上去，这一坐，就好像按下了一个开关，一个能释放秋天的甜香的开关。

树枝渐渐低下头去，将自己身上的绿衣上镶嵌的黄花一朵朵抖去，我坐在秋千上仰头望着，一场桂花雨纷至沓来……我看着黄色精灵一个，两个，一团，两团的自上而下落在我的周围。我蹬了一下秋千，木樨就开始吱吱呀呀地喊疼了。我真担心树枝坏了，我要飞向天空，要麻烦云彩托住我。

我同学呢，她蹲在树底下，俯身捏住桂花的花瓣，就好像一个第一次抓兔子的孩子一样，不知道要先抓住兔子耳朵，只一下扯住人家脖子上的皮，然后把她送进袋子里。她在下面捡，那调皮的月华色的小精灵正不约而同地趴在她的背上帮她绾头发呢。我笑了……

饭间，阿姨说起了桂花的品种。原来，巷子外那棵落日熔金色的桂树是金桂；巷子里的那棵像火烧云一样的是丹桂。而她家院里这棵桂树是银桂。

我边听边回忆巷子里的桂花树，不禁暗暗感叹：哦，那些红的热闹的桂花树怪不得要用丹这个字形容了。

“阿姨，金子比银子贵，那是不是金桂就比银桂好呢？”我口里含着饭问。

阿姨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我走时，阿姨俯下身，指着外面的桂树对我说：“你回去比较比较是银桂味道好，还是金桂的味道好？”

我像带着任务的福尔摩斯，一路上看到桂花就拿出我的“放大镜”看了一遍又一遍，我的小鼻子都差点被我闻鼻塞了，那小小的可爱的花儿，比起梅兰菊，我看也不差呢。梅花兰花菊花只要折下，你若不把它放到顶贵的棉花里，花瓣必然伤痕累累，纵使再淡雅清新，也无生机了。

而桂花呢，别看它个子小，也不是“艳若桃李，冷若冰霜”那样女神似的花，只是一味地橙黄色，但你取下一朵，它总是完完整整，干干净净的，绝不会掉一片花瓣，这可不就是团团圆圆的中秋节吗？

走着走着，我越想越觉得还是桂花好些，成群结队得更加热闹。至于是金桂更好还是银桂更好，我通通抛诸脑外了。

这一走，再次遇到桂花秋千，是在大学里的教职工宿舍前的大树了。这棵桂花树比起童年那棵可太大了，它圆圆的肚子里可以支一个小摊让人乘凉呢。可是，这个秋千是铁做的，我坐上去，对它来说不过是一片羽毛落上去罢了。此时，我已找不到一坐下就能打开秋天味道的按钮了。还好，幸运的是，在这个桂花秋千上，我还能看到那些小小的花精灵，一个个像淅淅沥沥的雨滴在土地上跳来跳去。

我打起了秋千，从南晃到北，晃着，晃着……

作者简介：黄丽燕，温州大学瓯江学院大四汉语言文学系学生。

责任编辑：赵春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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