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是一条土狗。母亲对皮皮原本是不大待见的。
一天,我跟母亲干活回来。走到院门口,看见弟弟蹲在台阶上,瞅着一条小狗吃盆里的食物。
那条小狗听到了我们的脚步声,丢掉盆里的食物,一瘸一拐地朝猪圈方向跑了。
母亲问,哪来的小狗?弟弟说,捡的。母亲说,扔了吧!
母亲进屋,洗手做饭。而我,对小狗却产生了好奇。
我走到窗前往外望,见那条小狗个头和身长差不多,足足有30公分那么大。不大一会儿,小狗又折了回来。
弟弟朝小狗走了几步,手打着招呼,嘴啾啾地叫着。小狗顺势拐回盆前,又抬头瞄了一眼弟弟。弟弟蹲在盆前,抚摸它颈部的鬃毛。它大口地吞食。
午饭做好,母亲让我叫弟弟吃饭,弟弟迟迟不进屋。母亲隔窗一看,弟弟仍旧摆弄着小狗,就生气地喊,臭小子,让你把狗扔了,咋还磨蹭呢?弟弟站起身,撅着嘴,气哼哼地说,嗯呐!然后,弟弟就把小狗扔出了院外。
第二天,弟弟写完作业,在院里玩耍,忽然听见大门外发出微弱的汪汪声,弟弟寻声而去,原来是那条小狗一瘸一拐地回来了!
弟弟把小狗抱进屋,发现它腿上的伤还未好,便喂食洗澡清理伤痂包扎伤口搭狗窝,忙得不亦乐乎。
母亲回来后,又见到了小狗,气愤地说,你咋又把小狗捡回来了?
弟弟说:是它自己回来的!
母亲说:它来历不明,狗毛脏怕传染人!
弟弟说:它不脏,是你心脏了!
母亲生气地打了弟弟一耳光,弟弟没哭,而是抱着小狗,摔门走了。
母亲喊道,把它扔得远远的!
天渐渐地黑了,小狗没回来,弟弟也没回来。
母亲开始自责起来,找遍全村都没见到弟弟。
翌日,母亲来到父亲墓地,看见弟弟竟抱着小狗倚着墓碑睡着了。
弟弟病了,小狗也病了。母亲熬了小米粥,又买了布诺芬片。母亲给弟弟吃了两片药,又喂他喝了一碗粥。
吃了药,喝了粥,弟弟感觉好多了,便起床了。弟弟拿出一片药,放进小勺内,放入两滴水,用筷头碾碎,倒进碗里,再盛半碗粥,搅拌均匀,端着小碗出屋了。
走到狗窝前,那条小狗竖起耳朵,立马站了起来。它看见了弟弟,就象见到了亲人。它嘟着小嘴抬着前腿晃着尾巴。弟弟抚摸它背部的鬃毛,又亲了一下它的额头,感觉还在发烧。
弟弟拍了拍小狗的脑门,说,快来吃食吧。
小狗顺从地摇着尾巴吃了起来。
弟弟穿着背心出屋的,母亲怕他感冒大发了,赶紧拿了件上衣,走了出去。母亲站在弟弟身后,看着他一勺一勺地喂小狗吃小米粥,心里一下热乎乎的。母亲把衣服披在弟弟身上,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半年后,小狗的伤痊愈了,它的个头长了一大截,俨然变成大狗了。
我觉得这条狗命硬皮实,所以就叫它“皮皮”了。
皮皮不光出落得有模有样,还会察言观色。弟弟吃什么好吃的都分给皮皮一半。
时光飞快,一晃过年了。
除夕夜的傍晚,母亲做好饭菜,叫我和弟弟吃饭。这当口,弟弟拿着“二踢脚”和火柴,蹲在院里看着皮皮啃骨头呢。
我站在门口喊弟弟,弟弟说他放完炮就进屋吃饭。
弟弟把“二踢脚”竖到地上,挨着下方的火药捻儿,划了一根火柴,点着跑开了。“二踢脚”随着一股黑烟射向天空,发出“轰”地一声巨响。皮皮被这响声吓得丢掉了嘴里的骨头,它被眼前的一幕激怒了,像饿狼似地一个高跃扑倒弟弟,在弟弟身上咬了起来!
我见状,大声惊叫:妈,不好了,皮皮咬弟弟呢!
母亲听到喊声急忙往外跑。母亲手里拿着根棍子,把小狗打开了。
弟弟被小狗咬伤了,送到医院,打了狂犬疫苗,身体渐渐恢复了,没什么
大碍,母亲总算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同学们都在安静地听老师讲课,弟弟却突然咽肌痉挛,狂躁不止……
弟弟患了狂犬病,不久离开了人世。
有很多年,很多年,我和母亲都生活在悲伤之中。
原载《小说月刊》2019年第8期
作者简介:
柴亚娟,中国微型小说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东北小小说创作基地理事。作品散见于《百花园》《海燕》《北方文学》《小说林》《岁月》《芒种》《小说月刊》《辽河》《椰城》《短小说》等期刊,多篇作品被《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故事会》等期刊转载,并入选各种年选本,其中《慧姐》入选《新中国七十年微小说精选》。
(责任编辑:隋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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