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布鹰升[四　川]：麦浪摇

初秋时节，风儿习习，掀起了一阵阵的麦浪荡漾开来。

小女孩儿阿依望着风中一波一波的麦浪出神。那些麦浪像柔和的碧波，又像一匹匹徐徐舒展的绸缎。她不禁感叹眼中所见的景色是多么奇妙、多么令人舒畅。

燕麦种子播撒在地里才三四个月就已经灌浆，现在已没过阿依的头，比她高出了一截。

当微风带着蒿草淡淡的清香味一阵阵掠过阿依的脸时，她的心里有种莫名的愉悦——这像是个秘密似的，不可言说。

山里藏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呢？花儿开了又凋谢，云彩挂在天上又消失……

云雀的啼啭此起彼伏，不过，进入秋天后就渐渐沉寂了。

青草已不再如春天时那般鲜嫩，而是露出一点点儿枯黄。

阿依望望天,天际飘过朵朵白云。

她想，有些时候天上的白云真像是白羊。她抿着嘴微笑，仰望朵朵白云，想象自己正在放牧白羊。

如果朵朵白云能扯下来当羊毛，让父亲擀制成毡子，那该多好呀！

她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可还是把小手高高地举了起来，想要把云朵摘下来——虽然永远够不到天空，但这种感觉很美妙。

一阵子过去，朵朵白云又渐渐化为其他形状，朝四方飘逝。

山里的孩子在寂寞的时光里习惯了仰望天空。

阿依的心灵和瓦蓝的天空一样，空明澄澈。

日子转瞬即逝。转眼，青青的麦浪已染上金黄——燕麦快要收割了！

阿依想：多美的麦子啊，简直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开镰收割了。

微风掀起金色的麦浪。人们弯腰收麦时，麦子倒伏的景象多么令人迷醉。

割麦人左手揽着一束麦秆，右手挥舞镰刀。当手中的麦秆累积到一定数量，再用蒿草把麦秆捆扎成一束束的，轻轻抛在身边。

麦地里惊飞一只鸟，划过湛蓝的天空，啼叫着消失在远方。

阿依想：一块被收割完的燕麦地像一只被剪了毛的羊，好有趣。

她的心里虽有收获的快乐，但也有因为一片片美丽的麦田风景即将消失而生发的怅然。

她的父母割倒了一束束麦子。

父亲一边捆扎麦子，一边不时地望望天，也望望阿依：“阿依，你把麦捆捡起来放在一块儿吧！”

“我会好好完成任务的！”说完，阿依弯腰捡拾一捆一捆的麦秆。

绑着绿头巾的母亲笑意盈盈:“阿依，你饿了就盛一碗炒面吃吧！”

阿依瞅了母亲一眼：“没事，我现在还不饿。父亲、母亲，你们累了就歇一下。”

……

“炒面真香！”阿依咂咂嘴。炒面在嘴里咀嚼时，麦香味如丝如缕地溢出唇齿。

阿依折了几根麦穗，手顺着麦秆，捋了麦粒，接着开始揉搓，使麸皮脱落。

她让脱了麸皮的麦粒在手里滚来滚去，用嘴对着吹气。随着“扑扑”几声，脱落的麸皮被轻轻吹掉了。

这时，她把麦粒倒进嘴里，咀嚼起来。麦香萦绕在她舌尖，香香的。

“父亲，为什么麦子这样香？”

“阿依，一颗颗鲜嫩饱满的麦粒是土地和雨露滋养出来的，是阳光沐浴出来的，当然香了。”

“那些草叶也很香，如蕨草、蒿草……还有很多不知名的草也很香。可是，它们的香味和麦子的香味却是不一样的。”

“每种植物当然有区别于其他植物的地方。”父亲脸上露出笑容。

“燕麦和苦荞的香味也不同。苦荞的香中带有苦味，但那种味道沁人心脾……父亲，这真是太有趣了。”阿依忍不住感叹。

父母身后留下了一片光秃秃的麦茬，田地上遗落了一些残余的麦穗。阿依望着父亲微笑：“我要捡麦穗来赚取学费，我要上学。”

母亲开玩笑说：“女孩子读什么书？长大了要嫁人的哟！”

阿依嘟哝：“我不！我要读书……”

母亲笑了：“那么，你可得好好识字呀！”

“那当然，我将来还要上大学呢！”阿依清澈的眼里带着笑意，“不读书，会什么都不知道的。”她憧憬着未来的美好。

父亲接过话茬：“阿依，你去把麦穗捡拾好。不过，也不能捡拾得太干净了，要给过往的鸟儿留点儿。”

秋末，有些候鸟在这里待一段时日后才飞往遥远的异地。来年春天，它们再如约而至，把歌声又带回大山里。

没有鸟鸣的日子，山也寂寞。

阿依蹲在地上，像拾荒者一样捡拾麦穗。

“父亲，我知道，不给鸟儿留一点儿，它们就没有食物。”

“你说得对。这片土地不仅属于我们，也属于那些小鸟和其他生灵。山里的很多植物是被小鸟和风从遥远的地方带来的。”

“蒲公英就是借助风的翅膀来到这里的……”

“还有你不知道的呢！你看，”父亲指着前方不远处的树林说，“那种结出了小小红果子的树就是由小鸟带来这里的。小鸟吃了果子，无法消化坚硬的果核，把它同鸟粪一起排出来。果核落在土里，遇到雨露的滋润，就破壳发芽了。”

“这真有意思！”阿依很佩服父亲的学问，“那么，我们该给小鸟多留点儿麦穗才好呢！以后，这里肯定还会长出很多树木！”她想象着，一棵棵树形成了一片茂密的树林，引来鸟儿快乐地歌唱。

微风轻吻着阿依的脸，她的刘海也被风轻轻吹起。

她抬眼望去，远方的麦浪不由让她唱起了童年的歌谣：“麦浪摇啊摇……麦子荡漾，麦香飘盈……”

这是多么美妙幸福的时光。

她多么希望这样的日子慢下来，再慢下来……

——载《小溪流》B版成长校园2013年3期

作者简介：吉布鹰升，彝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在《人民文学》《随笔》《美文》《儿童文学》《中国校园文学》《大益文学》《湖南文学》《创作与评论》《滇池》《广西文学》《山东文学》《星星》《当代中国生态文学读本》《散文诗》《小溪流》《文艺报》《绿叶》等刊物发表作品。其中，有的被《散文·海外版》《散文选刊》《微型小说选刊》《文苑·经典美文》《风流一代·经典文摘》转载，有的入选《2012年中国微型小说年选》《2011年中国微型小说排行榜》《2011年中国微型小说年选》《2015年中国年度儿童文学》《2017年中国随笔精选》等选本。

获首届中国西部散文奖，2011年冰心儿童文学奖新作奖，2012年孙犁散文奖，第二届丝路散文奖，第二届全国十佳教师作家奖等。著有《自然课》《彝人族语》等，其中《彝人族语》被国外图书馆收藏。《山林里》入选江苏南京市2017——2018年高一期中统考试卷现代文阅读题，《野草莓》入选扬州市2018——2019学年度第二学期期末测试题和靖江市刘国钧中学2019一一2020年10月高三语文调研试卷。

（责任编辑：李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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