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和奶奶家只隔了一条很窄的土道.这条土道窄的一次只能通过一辆四轮车,窄到我只要爬上大门的横梁,就能看见奶奶家院子里的一切。
看得见奶奶下午一两点的时候,拿着菜刀坐在小板凳上剁绿绿的菜;看得见她把剁好的菜和舀好的苞米面搅在一起,然后咕咕咕咕地叫着那些尖尖嘴的老母鸡。它们的羽毛在太阳下晃得亮亮的,像抹上了一层油;看得见四点钟左右,奶奶推开屋门,拿着那根小细棍,“鸡、鸡、鸡”地喊着它们,奶奶是要去放鸡了。奶奶说,鸡和人一样,也要散散步。
这些老母鸡是奶奶一个一个,在火炕的小花棉被里捂出来的,奶奶对他们可精细着呢。用手摸来摸去的,时不时拿着电棒照一照,看一看,计算着这些小生命破壳的日子。
等待是个既快又慢的过程,我在奶奶的耳朵边,嘟嘟嘟地讲了一大堆话,它也没孵出来;在奶奶的小桌子上,喝了两碗甜滋滋的奶粉,它也没孵出来。我等啊等,等到了这个月结束。终于啊,这些小鸡顶破了那层外壳。奶奶还得小心地帮它们剥,还不能用力,还不能剥坏,娇气着呢。
奶奶给它们准备小盘子,放上那种黄色的小颗粒状的鸡饲料,还要给它们准备一个玻璃瓶子,装满水扣在小盘子上,时不时地添点饲料,添点水,奶奶对它们可真好。我猜,我小时候奶奶也是这样,仔细地照顾着我。
看上去长不大的小鸡仔,不过几天之后就能扑棱扑棱地跑了。它们叽叽喳喳的,没有一刻是消停的。奶奶说,这些鸡长大了下的蛋都给我孙女吃,给我孙女做炒鸡蛋、煎鸡蛋、煮鸡蛋,想吃啥就做啥。
鸡蛋是从春天吃到了冬天,可是奶奶的老母鸡却没能捱过冬天。要过年了,家里的母鸡只留了几只,公鸡都被二大爷给杀了。
那把小刀子只轻轻地划过鸡的脖子,然后往白白的雪地上一扔,让它慢慢地死去。那红红的血迹像是冬日里的腊梅,显得格外刺眼。这个时候奶奶都在屋里不出来,等鸡彻底不扑棱了,再出来。奶奶小声和我说,今年它离开了,明年还会回来。我知道奶奶是安慰我,更是安慰她自己。
可能每个生命都是这样来来往往,虽渺小却又有着自身的意义,生命是没有重量的,但这离开的老母鸡却是每年冬天压在奶奶心上,实实在在的重量。
我早已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奶奶从老房子搬走了,也不知道多久没围着奶奶,讲那些幼稚又无聊的琐事,但我知道——奶奶的老母鸡依然叽叽喳喳地叫着,热闹着。
作者简介:
王婧博,大庆师范学院文学院2017级秘书学二班学生。
(责任编辑:刁江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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