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这名,是姑姑起的,和安安表姐正巧凑了个“平安”的意思,这算做乳名。大名,是安安奶奶起的,说起来名字中后两个字,可解释为“上海的宝贝。”
安安奶奶是上海人,算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性格温顺又生得漂亮。不过,十六七岁那年,随着“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上山下乡运动,来到了千里外的东北,一待就是四十几年。
安安长大了,学了知识,也为奶奶可惜。文革结束后,奶奶本可以同多数人一样,一走了之,回城读书考大学,远比现在顺遂得多。可奶奶像是释然了,仿佛没有这件事一般。安安后来明白了,这叫做“牺牲”。
安安奶奶是小学教师,赚工分的年代里,奶奶的工资比几个青壮年都要多上许多。安安奶奶又十分勤奋,周末休息的时间,除了备课,就是做些衣服,补贴家用。安安家里有台缝纫机,有些年头了,但又十分结实。偏偏奶奶心细,除了脚蹬处有些磨损,几十年前的老物件也还是有八成新。
说起这台缝纫机,倒是有段故事了。
奶奶的母亲,也是安安的太姥姥,那时在上海,得了这个缝纫机票,想着奶奶结婚,缺这些物件,就买了这台缝纫机邮寄过来。偏偏上海方言里,黑龙江和新疆发音相似,缝纫机又被发往了乌鲁木齐市。如此,等到黑龙江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几经辗转,也摔碎了安安太姥姥的一个陪嫁樟木箱子。
缝纫机是被安安爷爷用自行车驮回家的,在七十年代的东北,它是个典型的稀罕玩意儿,不止安安一家,村里各户也都等着它做些衣裳。
安安奶奶手巧,用这台缝纫机不知做了多少件成品,换了多少钱来。就连安安小时的裙子,也都是有它的功劳在。
安安的三爷小爷爷几岁,是个小气爱占便宜的主儿,平日里做做小偷小摸的营生,偏偏他结婚时,刚好赶上七十年代结婚的三大件——手表、自行车、缝纫机。上头两件是有了,又惦记起安安家里这台缝纫机,几次三番美其名曰是借,结了婚就还,实则是带着要的意味儿,安安奶奶心软,虽舍不得又拗不过劝说,还是同意了,也指望着真能还回来。家里倒也有明事理的老人,知道安安三爷的脾性,说着劝着,这缝纫机这才算是没借出去。吱嘎吱嘎的,依旧待在安安家里,补贴着家用,脚踏着那个年代的苦与甜。
奶奶的陪嫁不多,爷爷也没有聘礼,这台缝纫机算得一件。奶奶老了,缝纫机也是,奶奶为它不知上了多少次机油,换了多少条皮带,它就又顺畅起来。
昨日安安在家,奶奶取回一快递,小盒子四四方方的,打开后只是三根缝纫机针,针很粗,在午间阳光下透出一道又一道光来,有些好看。
安安没告诉奶奶,这台缝纫机她也想留着,一直留着——等到她也会一手针线活,能做些衣裳,坐在凳子上,脚踩踏板一上一下的时候,那才算是这个故事最好的结局吧。
时光里的这台缝纫机,是传承,也是老朋友。
作者简介:
李申珅,大庆师范学院文学院2017级秘书学一班学生。
(责任编辑:刁江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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