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慧琼[大　庆]：玲玲的心事

中秋将至，寒风渐起，窗外的梧桐树不禁哆嗦身子,抖落了好些梧桐叶，红红火火的叶子随着风姑娘的脚步欢快地打滚儿。

“风啊，你也带上我一起去多好呀。”玲玲撑着脑袋看着窗外兀自想着。

“那么接下来请周玲玲同学来朗读一下。”张老师笑着看向坐在窗边的玲玲。

然而玲玲还在想着刚刚过去的那阵风,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浑然不觉周围发生了什么。

“喂！喂！”同桌余阳虽然端正着身姿，却悄悄拿手肘推了推玲玲，眼看着玲玲还是不为所动，心里一急手上力度不自觉加大,推得猛了，玲玲撑着头的手一下就被撞歪，只听见“咚”的一声,重重地在教室里传开，同学们睁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余阳早就傻眼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把他的小同桌给撞倒了。

张老师立马走过来察看玲玲的情况，“玲玲你还好吗？”

老师担心的摸了摸玲玲的头，玲玲抬头见同学们都看着自己，咬了咬嘴唇，想起最近的心事没忍住泪。

余阳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找纸巾，还不忘道歉：“周玲玲对不起啊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你不要哭啊我错了。”

张老师皱了皱眉，很快起身交代完班委接下来的学习任务，就带着玲玲走出了教室，余阳盯着玲玲的背影，攥紧了自己拳头，小脸憋得通红。

张老师并没有带玲玲去办公室，而是找了一个安静的小亭子坐下。

“玲玲还疼吗？”老师蹲下身子察看玲玲的情况。

“老师，我不疼了……对不起。”玲玲说完，不敢直视老师的眼睛，双手绞着衣服，一会儿，一双温暖的手覆上了那双纠结的小手，“玲玲不慌，为什么要跟老师道歉呢？”

或许是意外张老师的温柔，玲玲平复了一下呼吸，闷闷地憋出了一句：“我上课走神了”。

风轻轻地吹过，能听得到不远处同学们整齐的朗读声，玲玲试探地继续说：“我……我这几天都没认真上课，老师我错了。”

张老师摸了摸玲玲的头，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说：“老师最近有注意到哦，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可以告诉老师吗？我想帮帮你。”

玲玲想了想，点了点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马上就是中秋节了，我想爸爸妈妈了。”

玲玲的父母常年在外务工，陪伴她的时间少之又少，张老师是知道的，她不禁自责应该早点发现玲玲的反常。

“老师知道玲玲最懂事了，很少让身边的人担心，爸爸妈妈也是为了玲玲能更好的成长不得已才这么做的，玲玲能理解吗？”张老师说完有些心疼，握着玲玲的手紧了紧。

“老师，我知道的，我不怪他们，我只是忍不住会想念。”

“玲玲别难过，爸爸妈妈虽然不在身边，但是老师和同学们都陪在你身边呀，我们之间也是充满爱的集体，对吗？”

玲玲看了看温暖如春日和风般的张老师，默默地把手抽回，她确实喜欢这阵春日和风，很暖很轻柔，可是又莫名地觉得这阵风离她有点远，不是她想要的。

她轻轻笑着回答了老师，“嗯，老师，我都明白的。”

张老师低头看着空落落的掌心有些出神。

“老师我真的没事了，你别太担心我，我会好好调整学习状态的。”

郎朗的读书声不知何时停下来了，张老师直起身，轻轻拍了拍玲玲的肩以示鼓励，“嗯，老师相信你。”

看着玲玲离开的背影，张老师等了等，还是走到了另一头拿出手机，翻出了那串熟悉的号码拨了过去……

这边余阳还在别扭着，在位子上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余阳可以让一下吗？”

丝毫没感觉到玲玲走近，余阳吓了一跳噌地站起身，“可，可以。”

说完木讷地转过身子让玲玲坐进去。他偷偷注意着玲玲的动静，看着她从书桌里拿出课本，掏出纸笔开始演算习题。

“余阳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玲玲从进来就觉得他好奇怪，不时偷偷打量她，难道她脸上有脏东西？这么想着就开始在脸上胡乱抹。

“那个……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推你的。”余阳低着头诚恳地认错，说完紧紧抿着唇大气都不敢出。

眼瞅着铅笔骨碌碌地滚到了脚边，“是玲玲刚刚写字的笔。”

余阳这般想着笔已经被他捡起来了，“周玲玲，你的笔掉了。”

余阳看着眼前的玲玲，她明明是看着他，却又像是透过他看着谁。余阳形容不上来那是怎样的眼神，只觉得没由来的忧伤，他还想看清楚的时候，玲玲已经接过了笔，“不关你的事，谢谢。”

说罢就转头继续做作业去了。余阳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又看了看窗外的落叶，莫名觉得今天真是有点冷呢……

放学后玲玲去了常去的那家书店等爷爷接她回家，随便抽了一本故事书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书摊开却久久未被翻阅，玲玲托着腮看着玻璃窗外。

“中秋节只剩两天了呢。”她一边想着一边注意到了马路对面的漂亮女人，那是温文的妈妈，她牵着温文的手，不时偏头与温文说笑，也不知聊到了什么，温文兴奋地跳起来抱住了女人，女人也大笑起来还摸了摸温文的头。

“阿姨笑起来真好看。”玲玲心想。

耸耸肩收回视线正准备看书时，旁边一对父女又引起了玲玲的注意。

“老爸我们还是买这本吧！”

“等等阿星，爸爸先看看你刚挑的那本。”

“哎呀你看我手里这本嘛！这本比刚刚那本讲的更好呢！喏，还有图画！”

男人笑笑接过了女孩手里的书，一边翻阅一边点头，“确实是不错呢。”

“对吧老爸！有了这本书我们一定能做出最酷的蛋糕，给妈妈一个惊喜！”

男人终于打定主意，拍了拍女孩的肩，“还是阿星挑得好，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准备吧！”

“耶！让我们一起战斗吧！冲啊！”说着女孩就欢快地跑向了收银台，男人也微笑着离开了。

“玲玲，在看什么呢？该回家啦！”听到熟悉的爷爷的声音，玲玲回过神，“啊？嗯。”

爷爷蹲下来一边帮玲玲整理头发，一边开口笑道，“我们玲玲今天又看了什么有意思的故事啊？爷爷好想听呢！”

“今天的故事……没什么意思。”说完玲玲低着头也不敢看爷爷。

“那今天换爷爷给你讲，想不想听？”

“真的？”玲玲抬头小心翼翼地询问。

“对，给你讲月亮的故事。”爷爷伸手指向某一处。

黄昏之际云霞赤橙绚烂一片，玲玲牵着爷爷的手看向爷爷指的方向，那儿隐约可以看见小小的缺了角的月亮。

“我想听呢爷爷。”玲玲悄悄紧了紧牵着爷爷的手。

傍晚奶奶准备去村头路口的小商店，买白糖给玲玲做糕点吃。

“奶奶我陪你去吧，晚上光线不好。”

奶奶笑了笑与玲玲打趣道：“小心晚上李爷爷家的狗凶你嘞！”

玲玲摇摇头，“有奶奶陪着呢。”

奶奶看着玲玲乌溜溜的大眼睛，笑着点了点头。

村子静悄悄的，今天晚上比以往似乎更亮些，玲玲抬头看原来是那个缺角的小月亮从云里跳出来了，它很亮，把道路照的白白的就像结了一层霜。

“可惜缺了一个角。”玲玲在心里感叹着，夹杂着一丝道不明的失落。

快经过李爷爷家的时候，玲玲不自觉握紧了奶奶的手，奶奶也回握住那双小手：“玲玲快看地上的影子。”

玲玲随之转移了注意，“你看咱们俩的影子是不是差不多高？”她没有奶奶个头高，但是影子玲玲和影子奶奶却像好姐妹似的相伴相携。

“我想是它的功劳吧。”玲玲指了指天，奶奶也看向了那个缺角的小月亮。

“奶奶，月亮是在跟着我们走吗？”

“月亮走我也走，我和月亮手牵手。”奶奶说完看着玲玲，玲玲捏了捏奶奶的手，“月亮走我也走，月亮跟着我们走，我和奶奶手牵手。”

“你呀你呀，鬼机灵。”缺角的月亮跟着玲玲，玲玲也在它的照亮下往回走，影子长长风儿轻轻，玲玲觉得心里空空的地方好像逐渐被填满了。

距离中秋节仅剩一天，同学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明天放假我爸妈说会带我出去玩！”

“是吗？我也是！爸妈说中秋节就是要一家人团团圆圆的。”

“我家还会做月饼呢，我和爸妈一起做呢！”

“哇，你的假期安排也好有意思呀！”

“还有我……”

玲玲抿着唇盯着眼前的课外书，不言不语。

余阳早就注意到玲玲的不对劲儿，那本书她已经好久都没翻过页了。

“其实我觉得中秋节也不是非得和爸妈一起过才有意思。”余阳说完，斜眼觑着玲玲那边的动静，她仿若没听见似的，只缓缓地翻了一页书。

余阳扬了扬眉，他知道玲玲听见了，“我就要和同学一起出去玩，放假嘛，当然是和朋友在一起才有意思。”

玲玲又翻过一页书。

“喂，余阳你在跟谁说话呢？”后桌的方杰伸过头来朝余阳做了个鬼脸。

“我，我自言自语不行吗。”

“行，我可都听见了，你说去玩咱哥俩一起呀！”余阳瞥了眼周玲玲，她仍旧在翻阅着她的故事书，心里忽然闷闷的，“好啊！去！为什么不去！”

“我说余阳我又不是听不见，你声音那么大我耳朵差点坏掉！”方杰笑着抱怨作势要打他。

“哈哈别闹，这不我以为我说话别人听不见么。”方杰歪着头看着玲玲的背影想了想说，“周玲玲，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玩？”

玲玲闻声，她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出去，转身刚想拒绝，就见方杰的同桌温文插着腰一脸凶巴巴地说：“方杰，你都没想过邀请你的同桌吗？”

“这么凶干嘛，我这不先问问人家周玲玲嘛，温老虎。”

温文听后眼睛一瞪眉毛一扬，“你再这么说我以后都不教你做作业了。”

方杰自知说错了话连忙道歉，“好好我说错了，你别介意嘛，那温文同学要出来和我们一起玩吗？”

“玲玲去我就去，哼。”说完温文满眼期待的看向玲玲，玲玲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咬了咬牙还是说：“我明天有别的安排了，对不起，你们三个一起去吧。”说完抱歉地点了下头，也不敢看温文便转过去了。

温文疑惑地看着方杰，方杰又不解地看向余阳，余阳无奈的耸耸肩摇了摇头。

“周玲玲放学后张老师叫你留一下。”学习委员这么传达，玲玲想着老师应该是询问她最近的学习情况，点点头表示知晓。

下课铃响，大家欢欢喜喜地和老师道别并提前送上祝福，玲玲看着窗外密密麻麻的人群，看着别人家的爸妈牵着他们的孩子，看着他们的笑容。

“真好。”

张老师看着窗边那个小小的孤单身影，“玲玲，老师可以坐这儿吗？”

玲玲点点头。

“老师今天找你是想聊聊爸爸妈妈的事情。”

玲玲慢慢扭过头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家门口也有一棵好大的梧桐树，她曾和爸爸妈妈一起在那儿乘凉，打雪仗，捡落叶……

“玲玲，老师知道你的情况有些特殊，但我还是希望玲玲不要觉得自己特殊而不融入同学之中，大家其实都很喜欢你关心你，不要把自己藏起来，我们也可以是你的家人，学校也可以是你的家。”说完张老师拿出了一个盒子，“这里面是老师用不着的一个旧手机，老师了解到玲玲在家和爸爸妈妈联系，还是用的座机，有了这个手机就可以和爸爸妈妈视频聊天了。”

这一切对玲玲来说太突然了，她错愕地看向张老师，不敢接受这份厚重的情意。

“老师我不能收，这不……”

“拿着吧，反正老师也用不着，如果这可以帮到你的话也彰显了它的价值不是吗？”老师微笑着把盒子放在了玲玲手上，“收好哦，老师提前祝你中秋节快乐！”

眼泪再也忍不住，玲玲扑进张老师怀里，老师也轻轻抱着她以示安慰。

“谢谢你老师。”那一刻，玲玲觉得这阵和煦的春风好像离她很近，那份温暖像极了妈妈带来的温暖

“真好。”

一觉醒来便是中秋，玲玲一早就帮着爷爷奶奶做家务，有敲门的声音传来，奶奶去开门。

“三位小朋友有什么事儿吗？”

“奶奶，我们是周玲玲的同学，请问她在家吗？我们来找她一起出去玩！”玲玲早听到动静，跑向门口果然正是余阳，方杰和温文。

“你们怎么来啦？”玲玲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小朋友不要站在门口了，快进来坐吧！”

余阳闪过身走到奶奶跟前，“奶奶不麻烦您了，我们已经和玲玲约好了，是吧玲玲！”余阳笑着看过来，奶奶也笑着望过来。

“这，我……”

“玲玲原来已经和同学约好了呀，今天放假也不要老是待在家里，出去活动活动嘛！”奶奶一边说着一边牵着玲玲走向门口。

温文蹦蹦跳跳地走过来给了玲玲一个大大的拥抱，“玲玲还愣着干嘛，走呀！”

“那奶奶我们就先走了，祝您和爷爷中秋节快乐！”

“好，一起快乐！路上注意安全！”

“好！”说话间温文拉着玲玲跑起来，一行人就这么热热闹闹地出发了。

暮色四合，中秋节悄悄进入尾声。

先后和方杰、温文道别，就只剩玲玲和余阳两人了，余阳停下了脚步，玲玲也停住，看着他放下背包从中拿出了一个小袋子，“这是我和我妈一起做的月饼，模样是难看了些，但味道还是不错的，我们也吃不了那么多，你就当帮帮忙收下吧。”还没等玲玲反应过来，余阳就生怕玲玲会拒绝似的，忙把袋子放进玲玲手里，“中秋节快乐！”说完一溜烟地就跑向了另一个路口。

玲玲看着手中的袋子，浅浅地笑了。

回到家，爷爷奶奶还在厨房准备晚餐，玲玲抱着手机安静的在客厅等待着，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爸爸妈妈是太忙了吗……”玲玲心想。

“玲玲快来洗手，准备吃饭啦！”

“来啦！”玲玲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好，转身刚要离开，便听到身后手机的振铃声，她缓缓地转过身，不可置信般僵硬地拿起手机，屏幕上是爸爸妈妈的笑脸，她抖着手，按下了接听键。

“玲玲，中秋节快乐！”屏幕里爸爸妈妈挥着手兴奋得像个小孩。

玲玲终于坦然地笑了。

“爸妈，节日快乐！”

窗外，溶溶月似水，清光万里。

作者简介

付慧琼（2000—），江西萍乡人，海南师范大学2018级学生，学习专业为小学教育（中文与社会方向）。

指导教师：杜伟

（责任编辑：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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